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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大家眼巴巴地去你家工廠幹活,這種事,其實並不會有。
林榮棠帶著他娘,在村里轉悠了一圈,最後說是要修修他家的老牆頭,還要去修修他爹的墳。
當年王秀菊進了監獄,林榮棠離家出走,林榮陽也混得不如意,林家敗亡了,林寶黨這老頭子日子越過越可憐,後來差點飯都吃不上,村里看他可憐,經常接濟他一些,再後來村里給他申請了低保,這才算把日子過下來。
不過前幾年得了腦溢血,村里給拉鄉衛生所,沒救過來,就這麼走了,最後還是村委會出人,村里大家各自出一點,算是把老頭子給埋了。
如今林榮棠和王秀菊回來,給老頭子上了墳,王秀菊又挑三揀四了一番,嫌棄埋得位置不好,風水不好影響後代子孫,又說這墳頭太小連個墓碑都沒有。
聽得周圍的人一直嘀咕,心說你家老頭子沒了,可是我們幫你們埋的,都是來這裡挑,誰欠你的啊!
不過大家到底厚道,沒說啥,再說人家這不是外賓嘛,現在改革開放,對人家外賓咱得敬重著。
林榮棠帶著他媽,著實在松山村顯擺了一番,這些事,都是王二嬸回來學給冬麥的,最後王二嬸一撇嘴:「她有啥好顯擺的,兒子是個絕戶,找個媳婦比自己親娘還大十幾歲呢,還有臉見人?要我就躲一邊了,哪好意思顯擺這個!」
王二嬸在冬麥家裡幹了這十年,也掙了不少錢,如今她兒子自己上了梳絨機做買賣,女兒李秀雲已經是三福糕點鋪子的股東,全都掙錢了。
她其實已經不在乎當保姆的這點錢,不過在冬麥家習慣了,反而不想回咱家,就這麼幹著。
冬麥聽著倒是沒覺得什麼,林榮棠當年受盡恥辱,他要找補回來,松山村走一趟倒是也可能,如果這樣他就滿足了,那倒是好了,就怕人家後面還有大招等著。
而冬麥沒想到,這天她要送沈杼去上學,路上沈杼說想去買一本數學參考書,冬麥便開車打算過去新華書店,誰知道一拐彎,車前出現一個人,就那麼突然攔住了去路,冬麥連忙一個急剎車。
沈杼疑惑地看過去:「這位阿姨怎麼回事,她這樣出現在在咱們車前,萬一出事了誰負責?」
剎車後的冬麥也看過去,攔住自己的是一個看上去四十歲左右的女人,半長不短的頭髮油膩膩地垂在肩膀上,眼角下陷讓兩隻眼睛略顯凸起,她直直地望著自己方向,眼神茫然絕望。
冬麥盯著那個女人,蹙眉,從那個女人憔悴的容顏中,她隱約辨認出來了。
這個人她認識。
這是孫紅霞。
第159章 我對不起你
冬麥叮囑沈杼好好地坐在車上,她自己下車了。
孫紅霞看到冬麥,茫然的眼睛瞬間聚焦在冬麥身上。
她盯著冬麥,直直地盯著。
冬麥也看向她。
這麼多年,冬麥看到有人崛起,有人衰敗,有人傾家蕩產,有人飛黃騰達,但是從未見過在這麼瞬息間,一雙仿佛乾枯的眼睛變幻出那麼多截然不同的情緒。
蝕骨的嫉妒,無望的痛苦,以及一絲走投無路的祈求。
有時候讀懂一個人只需要這麼一個眼神的交匯罷了。
冬麥在認出孫紅霞的時候,心裡已經隱約猜到了,如今看著孫紅霞,越發肯定了自己的猜測罷了。
林榮棠甘願伺候在一個八十歲老太太身邊,為了什麼,只為了回去松山村去享受那帶著探究新奇的異樣目光嗎?
當然不是,他要報仇。
他報仇的對象可以有很多,但是孫紅霞和劉鐵柱一定是第一個。
無論如何,當年大庭廣眾下扒了他褲子讓他遭受莫大恥辱的是這兩位。
人能逃過一時,卻逃不過一世,曾經撈了一筆錢跑去大城市享福的孫紅霞,終究還是回到了陵城。
而且是以這麼狼狽的姿勢。
冬麥垂眸,淡聲問:「如果剛才我沒有及時剎車,你知道會怎麼樣嗎?」
孫紅霞眼淚落下來:「冬麥,我沒辦法了,我走投無路,我都不敢在那邊大路上等,我害怕……我求求你了,你救救我吧,我真得不知道怎麼辦了!」
冬麥:「你怎麼了?」
孫紅霞抹了一把眼淚:「劉鐵柱吸毒,他染上毒癮了,他這個人已經完了,我沒法指望他了,我家健強生病了,他需要做手術,他是心臟病,得要很多錢,可我能找誰呢,我沒辦法,我只能求你!」
冬麥:「健強是誰?」
孫紅霞:「我兒子,健強是我兒子,他今年才九歲,但是他得了心臟病,他生下來就身體不好,這些年熬起來不容易,可我現在熬不下去了,林榮棠不讓我工作,他逼著我,他就是故意折磨我!」
孫紅霞的話語無論比,冬麥只能猜出一個大概,她抬起手腕,看了看時間,之後道:「沿著這條街往前走三百米有一家烤肉店,你在外面等著我,我需要處理一些事。」
孫紅霞聽這話,感覺到希望,忙不迭地點頭。
冬麥當即上了車,拿來了手提電話,撥了一個電話,之後便開車送沈杼過去上學。
孫紅霞呆呆地站在路邊,看著冬麥。
她看到冬麥穿著一身一看就很貴的名牌秋裝套裙,看到冬麥抬起手腕時露出的手錶和寶石手鍊,纖細白淨的手腕,優雅的名表,精緻的手鍊,這一切都彰顯著冬麥和自己處於一個截然不同的世界,那是自己怎麼夠都夠不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