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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中山裝是要帶回去食堂給客人吃,冬麥便先盛出來一碗,然後用被子捂住。冬麥這是燉了一大鐵鍋的湯,舀出來的時候鍋底是留著,所以即使是桶底,也不見什麼渣滓魚骨,反而更為濃郁白稠,看著頗為引人食慾。
舀出來一碗後,冬麥提著桶跟著中山裝過去,這個時候,林榮棠還呆呆地站那裡。
冬麥也只是淡淡地掃了一眼,便收回目光了。
其實當初和林榮棠相親,她也看上了林榮棠,覺得林榮棠模樣白淨,看上去像個斯文人,說話也溫柔和氣,家裡也算不錯,嫁個這樣的男人挺好。
後來嫁過去了,自然是甜蜜和美,再沒有不滿意的,可是這種和美甜美,倒像是春天裡的花,也不過那麼幾天,等花敗了,才發現滿地的枯枝敗葉還有臭蟲。
她從出嫁時的懵懵懂懂,到如今想得清楚,有些日子,便是再享福,她也過不了,從人家手裡看著臉色拿錢,那錢再多,花起來也難受。
自己熬夜做了魚湯,在風裡叫賣,林榮棠可能覺得丟人,但她不覺得丟人,靠著自己的辛苦換錢,她以後花起來有底氣。
當下她提著桶,和人家中山裝說話,自然難免套套近乎,問起來食堂飯菜怎麼樣,中山裝年輕,見冬麥白淨好看,倒是有些好感,便多說了幾句。
冬麥便知道中山裝叫陸靖安,現在在公社裡上班,也是新分配過來的,才參加工作,是財糧員助理,平時工作是幫著發公社裡國家幹部的工資,到了交糧的時候,再協調糧站和各村的關係,督促徵收農業稅。
冬麥聽著好奇:「這工作還挺重要的,每年我們來糧站交糧食都要排長隊。」
陸靖安看了一眼冬麥,便道:「那到時候你可以找我,我和糧站都熟,就是一個招呼的事。」
冬麥一聽想人家真厲害,趕緊謝過了。
到了食堂里,陸靖安找來一個陶瓷罐,冬麥提著桶,將剩下的魚湯全都倒在了裡面,不過這個時候魚湯已經不那麼熱了。
冬麥解釋道:「我家這魚湯是祖傳秘方,熬得夠火候,便是涼了也不會泛腥,等你吃的時候熱熱,就和剛熬出來一樣鮮了。」
陸靖安:「行,其實我也是剛聽同事說你這魚湯不錯,才去買的,等中午熱好了,我也嘗嘗。」
說著,陸靖安給了冬麥四塊錢,冬麥覺得剛才那些應該不到八碗,再說人家買得多,便想找給人家五毛錢,陸靖安卻堅持給了:「你特意跑腿給我送過來,差一兩毛的事就算了。」
冬麥剛才過來,其實沒帶那麼多毛票,竟然沒找到五毛錢,當下就有些不好意思了:「那下次,我再送你們一碗吧,不然我挺過意不去的。」
陸靖安:「行,你以後都來這裡賣魚湯嗎?」
冬麥:「我明天來,以後來不來,就看能不能捉到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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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麥跟著陸靖安去了公社,林榮棠站在那裡,只覺得渾身無力,他看到那個公社的財糧員和冬麥說話了,他知道那個人叫陸靖安,新來的,長得還不錯,小伙子也沒結婚。
他以後是村裡的會計,他爹事先把公社裡的關係都說了,只是人家還不認識他。
他也看出來了,陸靖安挺欣賞冬麥的,如果發展下,也不是沒可能。
冬麥啊冬麥,他就知道,冬麥這人招男人喜歡,她以前也就是早早地相親嫁給了自己,要不然,出去一遭,不知道招惹多少男人。
林榮棠黑著臉,就那麼傻傻地想,他覺得冬麥是一隻鳥兒,以前他把她管籠子裡,可現在管不著了,眼瞅著人家撲棱翅膀,要飛了。
正站著的時候,他聽到自行車鈴鐺的聲音,接著就有人停他身邊了。
「榮棠?你來公社辦事?」
說話的是沈烈,他按住了剎車,長腿著地,支住了自行車。
自從沈烈把林榮棠打了一頓後,兩個人關係自然不如以前了,不過到底是鄰居,抬頭不見低頭見,當時冬麥哥哥揍林榮棠,沈烈幫著出頭了,為了這個林榮棠後來還說要請沈烈吃飯,沈烈沒吃。
之後兩個人見了,也會正常打招呼說話,誰也不提以前的事而已。
「我沒什麼事,就隨便趕個集,恰好路過這裡。」
其實林榮棠看到沈烈,還是會不痛快,總是會想起那天的事,當下便隨口說:「我正說過去集上割半斤肉,你呢?」
沈烈:「今天來公社,是想諮詢下咱們村種樹的事。」
林榮棠:「種樹?」
沈烈:「我聽說現在不是要植樹造林嗎,公社裡給各村下達指標,每個村都要把植樹的任務分配到戶?」
林榮棠:「是有這回事,你是打算怎麼著?」
心裡卻疑惑,他怎麼知道的?這個事他也是剛聽自己爹提起,還沒對外說呢,沈烈消息還挺靈通的。
沈烈:「公社裡既然種樹,那就得採購樹苗,我想接這個買賣。」
林榮棠一聽就皺眉:「這個買賣哪那麼好接,公社裡估計得找關係戶,再說需要本錢,不那麼容易干!」
沈烈:「試試吧,正好有一個朋友有樹苗,苗好,價格也好。」
林榮棠還是不看好:「隨你吧,你啊,就是太折騰了!」
依他看,沈烈守著他六十塊錢安安分分過日子,那不是挺好的,瞎折騰能折騰出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