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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發生的是如此突然,她不知道來人是誰,不知道與對方有什麼仇什麼怨,也不知道以後要到哪裡去將那個人給找出來。
一切的一切就都已經結束了。
她想起明決在死前說更希望自己能笑一笑,她努力地對他揚起嘴角,可那樣子竟是比哭泣還要難看。
她收攏雙臂,將懷中的明決抱得更緊一些,他們的胸膛貼在一起,她胸膛里的那顆心臟仍在跳動,可是他的胸膛里卻是一片死寂,什麼都沒有了。
他的軀體開始失去溫度,變得冰冷。
喬挽月忽然意識到自己就要失去他,或者說她已經失去他了,遠處有人唱著一首哀傷的悼歌,喬挽月恍惚了一下,下一刻,她懷中的明決就化為一道流光消散了。
喬挽月怔怔看著眼前的這一幕,她伸出手來,希望能夠接到一點流光,然而空空蕩蕩的,什麼也沒有。
他本就是突然被人送到自己的面前來,而現在他離開了。
喬挽月沒來由地想,如果那時候大長老沒有將他帶回暮族來,今日這一切是不是都不會發生了,她今日或許在塵緣界裡拿著鞭子繼續督促那些魔修們好好幹活,或許是在暮族裡想辦法尋找一處更加宜居的家園,而他還在從前的地方,做些端茶倒水的小活計。
心臟破了個窟窿,冷風從那裡經過,再也填不滿了。
喬挽月從地上站起身,放眼四周,她的族人們死的死,傷的傷,好好的一場大婚,最後竟是這樣一個收場。
風柔艱難地從地上爬了起來,踉踉蹌蹌地走到喬挽月面前,向她問道:「族長,您怎麼樣?」
「我沒事。」喬挽月說道,她的臉上是死一般的平靜。
「明公子他……」風柔想到自己剛才看到的那一幕,最後只能對喬挽月說了一句,「您節哀。」
她不知道還能用什麼話來安慰喬挽月了。
今日這場大婚典禮上,死去的不僅僅有新郎,還有許許多多的暮族族人,風柔想如果自己是喬挽月的話,恐怕以後都會對大婚這種事留下陰影。
也不知道以後他們族長還能不能再找到一個特別喜歡的人了。
「將族人們的屍身都收殮了吧。」喬挽月說,她記得她是暮族的族長,即使是在最悲痛的時候,也要對剩下的族人們負責。
「是。」風柔應了一聲,帶著其他還能行動的族人們一起收殮著地上的屍身,那女子出手極快,這些族人們死前幾乎沒有承受任何痛苦。
死的人太多了,風柔聽著族人的報數,表情漸漸麻木,仿佛口中說出來的就只是一個數字而已。
喬挽月一個人坐在暮族的占星台上,她推演了整整三天三夜,想要找出血洗了這場大婚女子的身份,然而她一無所獲,所有的結果都仿佛被一團迷霧所掩蓋,就如同那女子的出場一樣,是天外之天,天外之人。
送魂的曲子在這座幽谷里響了三天三夜,白色的長幡趁著風在夜色中舞動,如同鬼魅一般。
第四天黎明時分,喬挽月終於從占星台上站了起來,她坐得太久,雙腿幾乎失去知覺,她跳下占星台,風柔已經在台下等候她多時了。
見喬挽月下來,風柔開口向喬挽月問道:「族長可有推演出什麼來?」
「是天道,」喬挽月仰起頭,看著頭頂蒙蒙亮起的天空,對風柔說,「但又不是天道。」
風柔歪著頭,滿臉疑惑地看著喬挽月,他們族長這是在叨叨什麼呢?不會是被明決公子的死給刺激到了,所以才會變成這樣吧?
風柔不好直接這樣問喬挽月,猶豫半晌後,只是向喬挽月問道:「族長打算怎麼做?」
喬挽月緩緩道:「我想看看這天道走得到底是什麼道。」
風柔並不能理解喬挽月這話中的意思,而喬挽月也同樣無法向她解釋。
想要同天道爭個高低,就要有足夠的修為,她要是在修真界說這種話,怕是只會引來一幹道友的嘲笑,覺得她是蚍蜉撼樹不自量力,可若是天闕峰上的那位尊上放出這樣的話來,眾人多半只會說是天道要倒霉了。
想到這裡,喬挽月皺了皺眉,她覺得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被自己給忘記了,但在這裡又實在想不起來。
明決的屍身化作一道流光消散,他們只能為他立了一個衣冠冢,裡面放著的是喬挽月大婚當日穿的喜服。
墓碑上的字是喬挽月親手刻下的,在離開暮族的前一日,她在他的墳前站了整整一夜。
明決已經死了,他為她而死的,就死在她的面前,死在她的懷中。
但奇怪的是,明明知道他已經離開了,有時候還是會覺得他就在自己的身邊。
喬挽月將手中的渡雪劍握緊了一些,轉身離去。
而那位族長從水鏡中出來以後,回憶起剛才自己動手時喬挽月的表情,忽然間有些心虛,向其他幾位族長問道:「那個我做的是不是太過分了。」
她以為其他的族長會開口安慰自己,然而沒想到他們卻是點點頭:「是啊,你真是太過分了,怎麼能下那麼狠的手,至少多給他們留兩口氣,讓他們好好告個別什麼的啊,要是我進去肯定不能這樣。」
「……」
倒霉蛋族長忽然覺得自己的拳頭有點癢,想要在他們的臉上蹭一蹭。
但是想想他們人這麼多,還是算了吧,她開口問道:「那個明決是什麼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