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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感覺說實話還挺新奇。
隨著水鏡中視角的移動,道友們忽然發現,段輕舟並不在人群裡面,這時候他大概已經離開他們,去尋找另外的生路了。
視角依舊在緩慢移動,眼前的黑暗漸漸被昏沉的天色所替代,銀色的閃電在天空中如同巨龍一般騰起,視線的主人似乎馬上就要從這漆黑的陰陽坑中出去了,但或許他也被困囿在此處,無法突破那道結界,所以只能停在這裡,向遠處眺望。
一道紅色的身影正在從遠方向陰陽坑這裡靠近,她起初走得很慢很慢,踉踉蹌蹌,好像還不習慣用兩隻腿來走路,過了不久,她的動作漸漸變得熟練,在厚厚的雨幕中,這道紅色的身影逐漸清晰了起來,正是「喬挽月」。
看到這一幕的道友們忍不住往喬挽月的方向看了一眼,原來她當年在陰陽坑中還有這麼滑稽的時候嗎?怎麼看起來腦子不太好用的樣子。
她走到陰陽坑的附近停下,蹲下身歪著頭往陰陽坑下面看去。
然後她張開嘴,開始說話,只是語調有些古怪,吐字也很含糊,像是剛學會說話的孩子,努力模仿著常人說話的樣子,她的口中先是出現他們中一位道友的聲音,隨後又出現了另一位的聲音,還有宋致的,段輕舟的,到最後才是喬挽月的聲音,她啊啊叫了兩聲,隨後學著喬挽月平日裡說話的樣子,叫了一聲段輕舟,她模仿得很好,如果不是見了她剛才的樣子,道友們恐怕也會覺得她就是喬挽月本人了。
水鏡中的「喬挽月」終於滿意,露出一抹開心的笑容,她張開雙臂,向著陰陽坑中跳去。
水鏡外的喬挽月簡直不忍去看。
段輕舟正好在這個時候馬上就要從陰陽坑中出來了,然一抬眼,便見到「喬挽月」從上面墜落,段輕舟沒有多想,幾乎是下意識地放出靈力,將喬挽月給推了上去,而他自己則是重重地摔進了陰陽坑下面,這便是剛才段輕舟所說的,他第一次從出口墜落,這個時候他雖然失敗了,可心中卻是很高興的,他既看到了生的希望,也救下了喬挽月。
不過如今水鏡外眾人再看到這一幕,卻只生出一陣惋惜之情,本來段輕舟在這個時候是可以出去的,為了這麼個不知道是什麼東西的東西,生生給放棄了,可那時的他還一點都不知道,還在那裡傻樂。
道友們不知該說什麼好,只覺得水鏡里的段輕舟有些可憐。
他們轉過頭,偷偷往段輕舟的方向看過去,段輕舟將嘴唇幾乎抿成了一條直線,緊緊注視著半空中的那一面水鏡。
水鏡的「喬挽月」被段輕舟從下面推上來以後愣了半天,隨後皺起眉頭,看樣子似乎有些惱怒,隨後她從地上站起身,來到剛才跳下去的地方,正要再次跳下去的時候,突然間動作一頓,她終於注意到有人在暗中看著她,她轉過頭,好像透過了這面水鏡,看到了水鏡外的他們。
眾位道友呼吸一窒,隨後才想起來她看得不是自己,而是這落魄珠的主人,也就是死在銀面人手下的夜魅。
他們聽到那隻夜魅向她問道:「是你出手攔了我?你要他們?」
見她點點頭,夜魅聲音淒婉道:「已經有好多年沒有人來陪我了,你還要帶走他們嗎?」
她側著頭,看起來也有些猶豫,良久後,她有些苦惱地說:「可我剛才答應了一個人,要讓他們活著。」
她停了一停,往下面的陰陽坑裡又看了一眼,有些唏噓道:「不然的話,他們剛剛應該就已經死了吧。」
夜魅還想再說什麼,卻被她打斷:「在這霜天境裡,還沒有人敢違逆我。」
夜魅的確不敢做些什麼,最後只能悻悻退下,水鏡中的畫面便到此為止了,雖然看不到接下來的故事,但聯繫之前段輕舟講述的故事,他們大概也能猜到後來發生了什麼,不過就是最後一條生路封死罷了。
這便是當年被段輕舟錯過的一段往事,可一個問題得到了解答,另外一個問題也隨之而來,喬挽月那時候為什麼會變成那個樣子。
他們抬頭看向喬挽月,喬挽月知道他們想要問什麼,搖了搖頭,這些事她也是最近才知道的,之前段輕舟在信里提起此事,她也一直是將信將疑,她並不是懷疑段輕舟說了謊,只是覺得段輕舟那時候見到的人或許並不是自己。
今日親眼所見水鏡中的一切,才知道當年在這裡段輕舟被坑得不冤。
「這、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有人忍不住出聲問道。
沒有人回答,在場除了銀面人,沒有人知道這一切的答案。
段輕舟有些失神地望著半空中那面早已經消散的水鏡,他雖已經做好了當年之事或許並不是他所想的那樣的準備,然而現在親眼看到了,還是有些……
就好像是做了一場夢一樣,可他也分不清這就是是一場美夢,還是一場噩夢了。
很奇怪的是,段輕舟以為自己心裡會很難受,然而心中卻是異常的平靜,像是冬日裡被冰封的湖泊,任由落葉飄零在裡面,也不會盪起絲毫的漣漪,可誰又能知道在冰面之下,涌動著怎樣的驚濤駭浪。
他在自己的舌尖咬了一下,疼痛讓他整個人更加清醒了一些,他抬起頭,向眼前的銀面人問道:「前輩是從哪裡得到這顆落魄珠的?」
「陰陽坑下有夜魅,喜食人腦,吃了人腦後,它就會無意識地模仿死者的行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