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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雁要找到陳術究竟是為了什麼?而當日陳術離開她,又是因為什麼?
重重疑問交纏在一起,成了一堆亂麻。
喬挽月想起水鏡的最後,燈火闌珊處,盲眼小姑娘手中舉著一支新鮮的糖人,仰著頭向走在旁邊的陳術問道:「師父師父!這個是什麼啊?」
陳術抬手摸了摸她的腦袋,對她道:「不如你自己來猜一猜?」
小姑娘舉著手裡的糖人遲疑了許久,向陳術問道:「是小兔子嗎?」
陳術低下頭,看著小姑娘的頭頂,問她:「為什麼不嘗一嘗?嘗一口不就知道了?」
小姑娘抿了抿唇,對陳術道:「可是,小兔子會疼的吧。」
陳術微微一怔,笑了起來,他素日裡並不常笑,如今這突然一笑倒是讓他臉上的陰鬱之氣散去了不少,看起來比往日別有風致,可惜只有一個眼盲的小姑娘在他的身邊,誰也看不到,他揉揉小姑娘的腦袋,對小姑娘說:「不會疼。」
小姑娘猶豫很久,才將那糖人送進了嘴巴中,她的臉上瞬間迸出驚喜的表情來,她仰著臉,對陳術說:「師父!是大龍!」
陳術嗯了一聲,拉著小姑娘的手走進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從此以後,五采城中再也沒有見到他們的身影。
如今東洲早已覆沒,與陳術有些血緣關係的親人也都不在,若是他還活著,也許還活動在修真界當中,可若是他已死去,他們又該去哪裡才能找到他呢?
喬挽月等人離開五采城,回到接近長留山的那片密林之中,北雁依舊是一身綠衣出現在眾人,她的雙眼看不到,到來後說的第一句話卻是:「看來你們並沒有找到他。」
「是的。」喬挽月沒有否認。
北雁雖然總告訴自己,她這一生怕是都不會再見到她的師父了,然而心中卻也總是有一分隱秘的期待的,好在失望的次數多了,也就不會那麼難過了,北雁的臉上仍舊是冷冷淡淡,她不像自己的小時候,倒是有些像她的那位師父,她問喬挽月:「既然沒有找到他,又為何來到我這裡?是覺得再也沒有希望了,所以要留在這裡永遠陪著我嗎?」
喬挽月沒有回答北雁的問題,她向北雁問道:「許二狗是您的師父嗎?」
「看樣子你們確實查到了些東西,」北雁露出一絲笑容,她對喬挽月道,「他確實是我師父,只是不知道以後還願不願意認我這個徒弟。」
喬挽月道:「您能將您與他的往事同我們再說一說嗎?我們知道的太少,也不容易找人。」
北雁抬起頭,望向喬挽月,她的眼睛上蒙著白綢,但喬挽莫名覺得自己完完整整地被她看在眼中,北雁勾了勾唇角,她開口道:「你既然已經查到他與我的關係,應當知道如今想要找到他並非是一件簡單的事,你還沒打算放棄嗎?」
喬挽月笑問道:「前輩找了那個人八百年,不一樣是沒有放棄嗎?」
「這不一樣的,這怎麼會一樣呢?」北雁搖了搖頭,她與許二狗是什麼關係?而他們與她又是什麼關係?
不過他們既然有心要幫她,北雁當然不會拒絕,她對喬挽月道:「你們還查到了什麼?都與我說說吧。」
喬挽月道:「查到的不多,目前只知道他的身世背景,和他的真名。」
北雁道:「那已經很好了,我在他身邊二十多年,對這些還一無所知,他的真名是什麼?」
「陳術?」喬挽月說。
「陳術……」北雁點點頭,「很好聽的名字。」
她從來不知道她還有這樣一個名字,她只知道他叫許二狗,是個遊俠,如果不是他曾帶她去過東洲的五采城,她怕是連他與東洲皇室有些關係也是不知道。
她用了八百年,就只是知道他一個名字,北雁忽然覺得有些好笑,懷中的長琴似乎察覺到她情緒的變化,發出一聲鳴響,北雁的手指在上面輕輕撫過。
如果有一天,她能夠親眼見他一面就好了,親眼看一看他長得什麼模樣。
北雁小時候並不叫北雁,她根本沒有名字,從她誕生在這世間她便是孤零零的一個人,她雖化為人形,可是身上仍舊帶著無法消除的獸性,所以即便偶爾遇到好心人要收養她,也很快被放棄。
北雁也無所謂,她只要能活下去就夠了,為了活下去,她當過小乞丐,去偷過東西,甚至還被賣進青樓里,她的眼睛就是在青樓里壞了的,老鴇發現這是個硬骨頭,而且長得瘦瘦巴巴的,也不好看,就懶得再養她,將她趕了出去。
陳術見到她的時候,她剛剛從屍堆里爬出來的,那時候城裡出現了疫病,死了很多人,北雁並沒有感染疫病,只是餓得不行,昏了過去,就被那些人當做死屍丟了出來。
「真髒。」他說。
衣衫襤褸的小姑娘茫然地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這樣的話她聽了不知道多少遍了,所以也並不在意,她現在很餓,只想找到一點能夠飽腹的東西。
「跟我走吧。」他又說。
那時候的北雁還不會說話,張著嘴咿咿呀呀地叫著,可陳術竟然也能聽懂她說了什麼,他說:「我帶你去找吃的。」
他沒有騙她,他帶她進了城,給她找了吃的,又找了家客棧,讓她洗澡,換了身新衣服,見到她出來,感嘆說:「原來是個小姑娘。」
小姑娘依舊是一臉的茫然,她什麼都不知道,但是她剛剛吃飽了飯,她很高興,而這個讓他吃飽飯的男人蹲下身,揉揉她的腦袋對她說:「以後你就跟著我吧,我做你的師父,我可以讓你每天都吃得抱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