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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風長,冷月清,林中竹葉窸窸窣窣作響,好似正在私語。
段輕舟從段家的正院中離開,穿過幾個園子,來到東邊一處精緻的小院當中,這裡有一株芙蓉樹生得極好,亭亭華蓋,蔥蔥蘢蘢,晚風徐來,樹影婆娑,一抹月光掉進不遠處水池裡,在緩緩盪開的漣漪中碎掉。
段輕舟停在院子外面,敲了敲門,便有一白衣的少女將門拉開,出現在段輕舟的視線當中。
段輕舟忍不住笑了起來,把手裡的匣子捧到少女的面前,少女有些疑惑地問他這是什麼。
段輕舟把匣子打開,裡面赫然是數十顆紅女淚,他把今年剛剛成熟的這些紅女淚全部都收在這個匣子裡,送到少女的面前。
白衣的少女看著面前紅女淚,臉上露出驚喜的表情,她對段輕舟道:「謝謝你。」
段輕舟輕輕笑了一下,對白衣的少女說:「不必謝我,只要你高興就好。」
「而且當年在霜天境中,你救了我們,這些都是我們應該做的。」
白衣少女有些羞澀低下頭,一抹紅暈漸漸蔓延到耳後。
段輕舟有些不敢看她,將視線移開,望向遠處那片楓樹林,對少女說:「宋致過段時間想要過來看看你。」
少女嗯了一聲,她沉默了一會兒,對段輕舟說:「我的身體很快應該就能恢復了,只是之前我托你的事……」
段輕舟立刻安慰少女說:「你不必擔心,我已經派人幫你去找那個秦凡了,想來很快就能有結果了。」
白衣少女抬起頭,對段輕舟道:「謝謝你。」
「我已經跟你說過了,你不需要感謝我,我為你做這些都是應該的。」
白衣少女收著匣子,正要轉身,忽然想起另一樁事,她向段輕舟問道:「對了,我前段時間聽說喬家的大小姐給你來信說想要一顆紅女淚,要不要分她一顆?」
「她要這個能有什麼用?這些給你正好。」紅女淚本來就是用來療愈外傷的靈藥,喬挽月在信中說她要這紅女淚是修煉所用,段輕舟不免覺得她是又想了些歪門邪道的東西,她現在閉關去好好修煉比什麼都強。
他不願給喬挽月紅女淚,也是為了她好。
段輕舟從白衣女子的住處離開後,回到自己的院子中,他站在院中,樹影交錯落在地上,而頭頂的那輪月亮又大又圓,段輕舟不知怎的,突然想起了很多年前的花朝節。
當年的花朝節,他是在玉京城過的,晚上的時候,許許多多的少男少女在街市上交換信物,互許終身,或許是那天晚上的月色很美,或許是被那時的氣氛所感染,段輕舟也學著那些還沒有找到心儀之人的男子們編了個花環,準備送給喬挽月,可惜他的手法有點差勁,還沒來得及找到喬挽月,那花環就已經散開,上面的鮮花落在街道上面,熙熙攘攘的人群從上面走過,他的手中只剩下一支光禿禿的枝條。
最後就連那支枝條也被他扔進了池中。
後來從霜天境中出來後,段輕舟就不再像從前那樣經常去玉京城找喬挽月了,他以為這是因為自己成熟了,長大了,知道要努力修煉了。
等到後來這名白衣女子出現在自己的眼前,段輕舟才隱約明白過來,或許自己從前對喬挽月並不是真愛,所以立刻退了同喬挽月的婚事。
他以為這件事就這樣結束,然而喬挽月成親的消息傳來時,段輕舟說不清心裡是什麼滋味,心臟被一顆巨大的石頭拉著下墜,不是疼,也不是難受,就那麼一直墜著,一直墜著,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是個盡頭。
他按了按隱隱有些發疼的太陽穴,進了房間裡。
清晨溫暖的曦光照射進屋子裡,明決早早地從床上起來,不過喬挽月起的比他更早,已經在院中打坐了快一個時辰。
從前喬挽月早上起來出去打坐,明決也會隨著她一起出去,不過喬挽月擔心他的身體,不准他再這樣,明決說不過她,只能退了一步,每天早上喬挽月起床後,他也放出神識,幫她梳理經脈,算是另一種方式陪在他的身邊。
明決有時候忍不住感慨,他搬起的這塊石頭看著不大,但是砸在腳上那是真的疼。
他娘子修煉的問題其實並不難解決,但必須等到霜天境再次開啟,他才有辦法幫她徹底修復。
明決穿好衣服來到院子裡,喬挽月聽到他的腳步聲,立刻把眼睛睜開,笑著問他:「醒啦?」
明決嗯了一聲,在喬挽月的面前蹲下身,正要抬手抱一抱她,喬挽月趕緊拒絕道:「別,有弟子在外面看著。」
於是明決只得把抱她的動作改為摸摸她的頭髮,問她:「挽月早上想吃什麼?」
喬挽月想了想,鼓了鼓兩腮,對明決道:「隨便吧,你看著做,別太麻煩就行。」
明決望著她這樣可愛,最後還是沒有忍住,側過身親了親她的嘴角。
「弟子們——」
「沒事,他們看不到。」明決道。
弟子們在院子外面打坐,與喬挽月這邊只隔著一個門洞,因為白日會有很多弟子過來請教問題,所以這扇門晚上才會落鎖。
從這個角度他們確實是看不到喬挽月與明決做了什麼,但是他們可以聽得到啊,而且他們兩個只要站在一起,就會產生一種很奇妙的氛圍,別人根本融不進去,本來腹中也有些飢餓的弟子們突然間就飽了,還有點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