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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還在期待什麼?期待她心軟?期待她愧疚?還是期待她浪女回頭?
燙傷膏在手背上抹開,一陣清涼,而沈橙的心也漸漸冷卻。
倆人重新回到位置上,菜都上好了,五菜一湯,葷素搭配。
除了一盤綠的,全是般弱愛吃的。
教授媽媽心思細膩,似有若無看了點菜者一眼,而對方低著頭,碎發遮住眉眼,分辨不清表情。
「對了,爸,你剛才想要說什麼?」
般弱的筷子率先向紅燒肉下手。
她嘴裡嚼著一塊,眼睛卻盯向了前方的傳菜小哥。
好腰啊。
「咳,那個啊……」
熊父試圖撿起話題氛圍。
「吃點綠的,身心健康。」
沈橙瞥了眼服務生,夾了一筷子綠油油的菜,中斷了熊父施法。
般弱全身上下細胞都在抗拒。
身為一株茶花精,怎麼能對綠色同類下手?!
「這菜名叫水性楊花,很適合你,多吃點。」沈橙笑容和煦。
般弱:「……」
她那叫釋放婦女天性好嗎。
熊父聞到了戰爭的硝煙味,立刻下場喊停,這手心手背都是肉,當父親的自然是想要兩人和平相處。
他儘量平穩語調,客觀敘述,緩緩解開了二十三年前的狗血真相。
般弱嘴裡的紅燒肉突然不香了。
聽聽這要素,鄉下小醫院,同一天生產,還有一個婚姻生活不幸福想要報復社會的護士。
媽呀,這不是是妥妥的「真假千金」劇本?!
如果男主是女的,般弱閉著眼都能想出無數個相愛相殺的百合花開劇本。
更慘的是,命運那個磨人的小妖精跟男主開了個玩笑,被人拐到山村,當了十多年的免費勞動力。
「那醫院關門很多年了。」熊父嘆息,「所以我們暫時沒有辦法,幫你找回你的生父生母。」
教授媽媽捂住了般弱的手心,語氣難掩激動。
「不管發生了什麼事,你永遠都是媽媽的囡囡!還有,我跟你爸商量過了,咱們家的負擔也不重,完全可以供得起兩個孩子的!你還是媽媽的貼心小棉襖,做什麼媽媽都支持!」
畢竟是疼了二十多年的閨女啊,看她從牙牙學語到亭亭玉立,怎麼可能說不認就不認了呢?
熊母的確心疼兒子的遭遇,可她在女兒身上投注了更多的感情跟精力,她小時候穿過的開襠褲都收在衣櫃裡,妥帖保留著珍貴的記憶。
「那,這是你……哥哥。」
熊母小心翼翼介紹著。
沈橙看上去比般弱要成熟多了。
其實是「哥哥」還是「弟弟」,熊母也不是很清楚,她生完就昏厥過去了,根本沒有力氣辨認新生兒的性別,只記得那哭聲特別嘹亮,又有力氣。
以致於二十三年之後,當她第一次見到「女兒前男友」的沈橙,感覺他過分的瘦弱纖細。
如果沒抱錯,他應該會是一個健康、強壯、開朗、自信的男孩子吧,熊母這樣想著,內心不住愧疚。
然而事情已經發生了,再抱怨也於事無補。
熊母按壓住了自己的情緒,努力緩和氣氛,「從今以後你們相互扶持,囡囡,有什麼不懂的,可以找你哥哥——」
「噁心。」
男生吐出了兩個字。
四周落針可聞。
教授媽媽嘴唇發白,求助般望向自己的丈夫。
「沈橙。」熊父深吸一口氣,威嚴地說,「向你妹妹道歉。」
從「女兒前男友」轉換成「在外丟失多年的兒子」,熊父的心情也很複雜,他想要儘自己所能去補償這個孩子,但同時又不想傷害到無辜的閨女。
而當雙方的戰爭打響,爸爸們總會不自覺偏向弱勢的一方。
「道歉?道什麼歉啊?」沈橙放下筷子,眼中積著陰鬱的冷光,「她搶走了我二十三年的人生,讓我吃盡苦頭跟冷眼,更把我玩弄在股掌之間,到這個份上了,你們還想我認她當妹妹?呵,腦子沒燒壞吧。」
當妹妹是不可能的,一輩子都不可能。
「如果你識相點,聽完這個抱錯的過程,你就應該自覺讓出位置。」
沈橙口出狂言。
「哦,對了,你活得這麼多姿多彩,無非是占用了我的資源,所以,你怎麼還能厚顏無恥、心安理得面對我?算了,你沒心沒肺,不求你多麼痛哭流涕地懺悔,向無辜的我,磕頭認個錯總不過分吧?」
「沈橙!!!」
熊父忍無可忍。
「你給老子閉嘴!」
男生睫毛低垂,手指微微勾著鉛灰色薄毛衣領子,「我為什麼要閉嘴?你們知道從小到大我閉了多少次的嘴?」初中,男孩子青春叛逆期,他沒錢買漂亮的書包,每周五挎著奶奶的老款編織袋回家,自卑到不敢靠近市內小孩的放學隊伍。
明明他是全班第一,按照成績排名可以當班長,偏偏,競爭不過送禮的同學,他一個昏了頭,跑過去跟老師理論,結果被罵閉嘴。
是的,他沒有資本,缺乏讓人尊重的資格。
「反正我就是多餘的,認不認回來也沒什麼所謂的。」
沈橙霍然起身,拿起手機,徑直往外走。
「你們慢慢吃,我先走了。」
熊母眼睛泛起淚花,想要追出去,被丈夫按住,「你陪陪閨女,我跟那小子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