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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此以後,再也沒人敢搶世子爺的飯食。
而這一刻,一隻肥美的燒鵝又勾起了眾人的欲望。
他們小聲商量著。
「他剛受了刑,肯定沒有力氣,不如這隻鵝我們分了吧,我就不信他還能弄死我們。」
「可萬一他要是得了翻身機會……」
「多慮了,你們聽那聖旨,是故意折辱呢,絕無出頭機會!」
「就是,哪個男人會那麼大度,寬恕情敵……」
他們很快就說服了自己,窺了一下死狗般的少年。
眾人自覺時機已到,一哄而上,將燒鵝據為己有,這個要了條鵝腿,那個要只鵝翅,吃得滿嘴油光。
「……滋味如何?」
「妙極妙極!」
「嘭——」
灰磚上又蜿蜒了一道新血。
「殺、殺人了!殺人了!大爺救命啊!!!」
混亂的尖叫聲不絕於耳。
獄卒不得不出動,鎮壓禍害頭子,綁住了他的雙手。
「你們安分點!」
等人走了後,哭聲又爆發了。
「這個狗崽子竟敢折我的手,我,我跟他拼了!」
宰相府的小公子雙眼赤紅,趁著景鯉失去行動能力,勢要報復回去。他抓起對方的頭髮,如法炮製往牆上轟,反被他一口咬住了手腕的血管。
「啊啊啊!放手!!!」
小公子驚恐萬分,無論怎麼拽也拽不動,反而是他失血過多。
他終於怕了,不敢再招惹這瘋子,哭著向其他人求救。
眾人又踹又拉,才把小公子拽了回來。
大家離他遠遠的,如避瘟神。
景鯉雙手被麻繩反綁在腰後,他靠著牆,披頭散髮,口中含血,白色囚服染成赤色,散著一股惡臭的腥味。
「呸。」
他面無表情吐出嘴裡的血水。
少年的目光落到那一堆鵝骨上,被啃得乾乾淨淨,一絲肉絲也沒留下。
眾人莫名感到發寒。
第二日,果真有人來提景鯉出去。
他被壓著到了一處滿是馨香的房間,幾名女婢欲要替他搓澡。
少年眼珠子泛著紅,如同野獸。
她們害怕退了出去。
浴桶的水染成了血河。
少年洗去血垢,又換上鮮紅錦袍,配白玉,著烏靴,眸似烈火,宛如一副熠熠生輝的煙霞華章,那滿身斑駁的燈火都化作了杏花疏影。
金質玉相,鳳表龍姿。
婢女們目眩神迷,生出一絲春色,卻在看到他眉骨下一道血痕戛然而止。
那血痕划過顴骨,又沒入耳際。
再看這一身錦袍,襟口的交接處,一截玉骨仍然可見痂痕。
——他是窮凶極惡的囚犯!
她們迅速打消念頭,膽戰心驚將人交給女官。
女官打量了一會,又領著人穿過層疊宮闕,微涼的晨曦中抵達春章宮。
「娘娘,人到了。」
女官撩開珠簾。
新帝尊重中原禮俗,因此新後嫁衣也沿用了舊制。
烈焰般的深紅纏繞著視線,她眉心綴著一條血瑪瑙,美艷得不可方物。
般弱捏著一把艷麗的孔雀扇,翻來倒去研究著有幾根。
伺候的女婢急個不行,小聲地說,「您可千萬不能再弄壞了這扇子,會破壞喜氣的。」
也就是新帝慣溺,事事遷就著人,後說她不樂意戴沉重的鳳冠,帝就發動百官,從卷帙浩繁里找出了代替鳳冠的雀扇,想方設法遮掩後的頑劣,營造出一個賢良淑德統御天下女子的賢后形象。
新帝還縱容到什麼程度呢?
新朝剛建,就開了個「前夫送嫁」先例!
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但的確荒唐發生了。
「讓他進來吧,別誤了我的吉時。」
「喏。」
景鯉低垂眉眼,步入內殿,無論何等目光落在他臉上,他始終沒有表現半分情緒。女官從妝奩里取出一把玉梳,猶豫了下,還是交給了景鯉。同時她向四周使了眼色,只要這人一有什麼異動,當場擒之殺之。
新帝吩咐過了,若後有一分損傷,她們要全部陪葬。
在她們緊張的視線中,少年舉起了手,凍得開裂,血痂斑駁。
「等等。」
般弱聞到了血腥氣,制止了他。
她從銅鏡邊扯下一段紅絲綢,給人隨意纏上,免得他傷口滲血,污了她的發。
從頭到尾,景鯉沒有表露一絲反抗。
他遍體傷痕,卻溫順得像一頭幼鹿。
他捧起了塗抹桃柏香膏的發,嵌入玉梳,毫無阻滯地滑了下去。
「祝詞!忘了祝詞啊!」
眼看要梳到尾了,女官不得不咬牙提醒,被他眼底冷意刺得汗毛直豎。
少年撕下了幼鹿的溫順皮囊,喉嚨嘶啞,灌滿了血腥之語。
「第一梳,祝夜夜笙歌英年早逝。」
「……放肆!」
女官嚴厲喝止,般弱反而擺了擺手。
她笑吟吟地挑眉,滿是興味,「繼續啊。」
這種別開生面的「新婚祝詞」,她還是第一次收到呢!
少年掌上浮現紅筋,幾乎要拗斷那梳頭。
「第二梳,祝滿殿金嬌打入冷宮。」
般弱哇哦了一聲。
她轉過了頭,眉心墜斜掛於額,宛如一滴硃砂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