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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陵阿虜不喜歡主動的女人,尤其是投懷送抱的,比男人還要急色孟浪。身為大王之子,部落里向他獻媚的美人不少,有些急切的,把他堵在草垛里就想辦事,以致於烏陵阿虜對部落女性避之不及。
這樣的女子多不勝數,想與他春風一度,但她卻是唯一一個敢在天子百官面前……討要後位的女人!
膽子太大了,他想,也太魯莽了。
她怎麼知道今日這逼宮之事會成?
萬一不成,她可就要同他一起,淪為刀下亡魂了。
烏陵阿虜心神鼓譟,他當時所迷的,不正是這份至烈的風情嗎?
「你要,那就給你罷。」
烏陵阿虜就這麼把自己的諾言放出去了。
他說得太輕巧了,就仿佛是一句情郎哄女的戲言。
彼時尚有不少官員心頭冷嗤,真當我大國無人了,你個茹毛飲血的小畜生也敢稱帝?你問問天下人同不同意!
一個月後,烏騎碾壓邊疆,龐將軍投降。
兩個月後,烏陵阿氏平穩各地騷亂,息兵養民。
三個月後,改國號為玄,立後,大赦天下。
榮妙娟簡直瘋了,她的三皇子居然被發配充公了?開玩笑呢這是!
而在宮內的景鯉同樣瘋了。
新帝愛重般弱,竟然答應了她所有的請求。
她請求什麼呢?
她請求前夫替她梳頭,送她出嫁,洞房之夜守著房門,卻不得踏入半步!
景鯉眼神空洞,生生流下血淚。
她這個人……究竟還有沒有心了?
第175章 世子白月光(13)
「世子爺, 您接旨吧。」
太監尖細的嗓音迴蕩在黑暗囚牢里。
「哦,不對,咱家口誤了, 應該罪奴景鯉。」
太監露出了倨傲之色,居高臨下俯視著一身囚服的少年。
他被兩個孔武有力的獄卒一左一右擒著胳膊,強行按壓在地, 滿是血污的臉貼著暗黃色的蓬草,一雙清凌凌的貓眼失去了往日的驕矜靈動, 甚至滑下了鮮紅的痕跡。半個時辰前,他剛受了一場鞭刑, 被刑官逼問他們一家的去向。
景鯉決意入宮後, 景王爺當機立斷,攜帶家眷部下轉移陣地, 至今不知所蹤。
這位刑官跟王府的關係很是親厚, 逢年過節必登門送禮,甚至有意與王府結為姻親。
一朝宮變, 君臣顛倒。
拍著他肩頭親熱喚著賢侄的官員轉眼翻臉無情, 咄咄逼人, 動輒用刑。
景鯉在他手裡待了三個月, 身上鞭痕數百, 血肉模糊。最嚴重的一次,他像乞兒一樣, 拖著殘軀, 蹬著腿,爬回了牢門, 引起眾獄卒的鬨笑嬉鬧。
他們甚至當著他的面打賭, 細皮嫩肉的世子爺能活多久。
一天, 兩天,三天……
一個月,兩個月,三個月……
他傷口越來越多,脊骨越來越硬。
漂亮天真的貓眼燃著一簇猩紅的火,令人望之生寒。
景鯉跟一些世家公子關在一起,有宰相家的,也有鎮國公府的。
這群膏粱子弟自小錦衣玉食養尊處優,突遭大難,惶然不安,整天嚷著要見家人離開此地,換得獄吏一陣冷笑。如今新帝門庭正忙著大清算,一刀一個大官,你們這些享受著父輩蔭庇的廢物還想安然無恙?
還不如做夢罷!
「罪奴景鯉,此乃皇后娘娘予你的恩典,你可要好好領著。」太監冷笑,「若是生出旁的什麼心思,惹怒陛下,這天牢,你怕是一輩子都要待著了。」
地上的少年一動不動。
又因為按壓過於用力,他身上的血水蔓延開來,滿是沉厚腥氣。
太監嫌棄皺了下眉,對獄吏說,「明天咱家過來提人。」
這潛台詞是,上頭要人,你們注意點分寸,別把人弄死了,不然追究下來,你我都得吃掛落。
獄吏諾諾稱是。
於是今晚的牢飯多加了一頭焦紅燒鵝。
儘管那燒鵝放得冷了,結了一層油垢,淪為階下之囚的公子們仍舊瘋狂咽了口水。
做人上人之時,他們什麼珍饈美味沒嘗過?
但被關進這暗無天日的天牢里,吃得都是餿味,能裹腹就不錯了。先前眾人還矜持著,放言不吃狗食,結果餓了幾天,餓得頭昏眼花一腳栽倒。很快,有人吃了第一口,大家也紛紛拋棄原則。到了飯點,他們瘋狂湧上,就為多爭一口糧食。
王府潛逃,世子爺是重點拷問對象,每次拖了血淋淋的身軀回來,留給他的只有空碗。
他傷得極重,又沒有力氣,躺在枯草堆里,冷冷看著他們將自己的份量分而食之。
眾人被他盯得多了,愧疚之心蕩然無存。
他們在想,你有什麼可傲氣的,你家倒了,你爹娘跑了,妻子又找了新的靠山,說不定你這個前任良人還是新帝的眼中釘,恨不得除之而後快。
時日無多的傢伙,怎敢在他們面前擺威風?
然而,第三天,他們照例吃景鯉的份,木魚般的人突然一個暴起,掄起他們的腦袋就往飯碗上砸。
瓦碗碎裂,人也被砸得滿臉是血,昏迷不醒。
他們被嚇傻了,縮在角落裡瑟瑟發抖。
罪魁禍首的胳膊脫力,手指還在抖著,他費勁拿起那筷子,低著頭,一粒一粒,和著血,慢慢撿著地上的飯菜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