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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弟很絕,學著周老太太的口吻,陰陽怪氣吊起嗓子,「女人家的,爺們兒跟主母說話,哪裡輪得你這種三流九教的插嘴?周家沒教你侍奉人的規矩嗎?」
旗袍女人白皙的臉龐湧出紅暈,眼睛泛起水霧。
「你,你怎麼能這樣跟長輩說話。」
周璨眉骨如刃,冷得厲害,「求您,別在我面前整這楚楚可憐的一套,我可不認您這個長輩啊,我年紀小,臉皮薄,嫌丟人。一個爬床小三兒,僥倖進了周家,當了小後媽,穿了兩三身金裝,就自以為是普渡眾生的菩薩了。」
他發出刻薄的嗤笑,「還敢跟我對象談麻雀窩?您配嗎?」
正房飄出嗚嗚的哭聲。
然而裡邊死一般的寂靜。
沒有人為六房說話。
現在周璨成年了,繼承權生效,誰也不想明面上開罪他。
六房沒有競爭力,屬於邊緣化的選手,不過是他們試探太子爺的一枚棋子,她的臉面對他們來說無關緊要。
周老爺子前後娶了三任老婆,造了六房子孫,香火旺盛得不得了。
周璨這一脈屬於長房,正經的嫡系身份,而他本人作為長孫,更是周家祖產的最大繼承者,握有80%股份。只要老爺子一天不改遺囑,周璨就是周家僅次於老爺子之下的少東家,最為年輕的第二把交椅。
周璨行走在外,用的是藝名,圈子裡的人心有默契,叫一聲小東家。
小東家,奧妙在「小」字裡頭。
「小」,年齡最幼,排行最末,用在動詞裡邊,是輕視,是不屑,而在副詞裡邊,代表著程度淺薄,羽翼未豐。
一聲小東家,含著三成敬重,五成戲謔。
還有兩成,是等著看好戲的迫切。
除了爹媽不說,小東家周璨上頭壓著四個叔叔和一個姑姑,輩分大的都能壓死人。這五位,也是鳳毛麟角的人物,各有各的厲害之處,放在別人家裡,當決策者是綽綽有餘,但他們偏生在一個窩裡,還不是一個媽生的,遂產生了微妙的化學反應。
周璨在飛機上跟般弱科普了下他家老爺子的風流情史,年輕時候大把美女圍著轉,到處留情,老了就吃到了苦果,這兒女太爭氣,又不是同一條心的,可不就爭得面紅耳赤嗎。
最讓老爺子寒心的是什麼呢?
是這群兄弟們嫌老子活得太長命了,又偏寵小長孫周仙奴,他們聯合起來要做掉他老頭子,按照他們兄弟的意願平分財產。
他們的秘密談話被小長孫知道了,轉頭告訴爺爺。
老爺子雖然是搞藝術的,但寶刀未老,跟聰穎的小長孫設了個套,使得這五人的狼心狗肺敗露於人前,一舉抓住了把柄。經過這場風波,老爺子已經完全不信任他的兒女了,哪怕是一直沉默的老大,他轉而將希望寄托在小長孫的身上。
不管叔叔們和姑姑暗地裡怎麼想的,表面上自然是痛哭流涕地認錯,還奉小長孫為未來的周氏家主。
然而實際上呢?
他們的兒女偽裝出天真無邪的笑臉,卻延續了父母的冷酷薄情基因,將他們的不滿、怨恨、嫉妒一一施加在小長孫的身上,誰讓他是最大的利益既得者呢?
談起這些飄著血腥氣味的陳年往事,周璨冷淡得像個外人。
般弱就說,「你們家成分太複雜了,我擔心去了受委屈,我一受委屈就會變成切瓜狂魔,為了你家人的安全著想,要不你放我下去吧。」
老管家:「……」
這位還真敢說啊。
而他們的太子爺更敢說,「放心,我當給你遞刀的那個。」
周璨對女人的哭聲置若罔聞,胳膊下垂,摟住般弱纖瘦肩頭,儼然一副主人的姿態。
「我們累了,就先休息了,晚飯做好,叫我們一聲就行。」
太子爺步子很穩,眼神更野,摟著般弱揚長而去。
正房寂靜片刻。
周老夫人一拍椅柄,「混帳東西。」
雖然沒有指名道姓,但罵的是誰,眾人心裡跟明鏡似的。
四房太太小聲地說,「媽,別生氣,可能仙奴是受到了那女人的挑撥,故意跟您打擂台呢。」
二房太太斜了眼角,看六房太太哭得梨花帶雨,心裡十分痛快,這個女人仗著自己年輕,姿色好,混在男人堆里拋媚眼的,占了各家太太不少小便宜,這會兒陰溝裡翻船了吧,人家那太子爺嬌妻在懷,壓根就沒看得上眼。
她涼涼地挑撥,「眼見天兒越來越熱了,大家還是各自歇著吧,這小男孩兒,成家立業後,也是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大丈夫了。」
眾人聽懂了她的潛台詞。
——既然是成家立業,可不得為自己的小家打算。
這諾大的家業,誰願意交給別人啊?
周璨從小生活在這個四合院裡,什麼曲曲折折彎彎道道不清楚?
他眼下卻是懶得理這些,魑魅魍魎的玩意兒,領著般弱去他的地盤。
北房之外,東西廂房各列三間,周璨是兒孫輩,住在東廂房的第一間,也不遠,就經過一個跨院。
跟其他人房門前栽種的海棠、丁香、金桂、石榴、葡萄不同,男主逼格滿滿,搞出了一個仙人掌軍團,般弱放眼望去,很綠,很多刺,密密麻麻的,眼睛看著都像被扎了一樣,疼得厲害。
她想掉頭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