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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弟卻很亢奮,拉著她,一一介紹他的仙人掌家族,如數家珍,「這是龜甲丸、黑槍丸、麗蛇丸,長得跟球似的,刺也很鋒利。這個是蓬萊宮,開花挺漂亮的。還有,霸王鞭,夠不夠霸氣?這個老厲害了,叫連城角,我離家出走的時候它才兩米高,現在估計有三米了吧。」
你賣弄就賣弄,你老摸我腰幹什麼?
般弱用眼神傳達了她的訊息。
周璨折下腰來,跟她鼻尖碰著鼻尖,「你知道我種這麼多仙人掌幹嘛嗎?」
般弱想了想,遲疑道,「當備用牙籤?」
周璨悶笑一聲,眉宇間的陰鬱消散得一乾二淨,「嗯,你猜對了,就是當備用牙籤的。」
他又牽著她的手,上了大灰磚鋪的石階,進了房。
下午光線充足,室內明亮,裡邊放著一整套的紅木家具,落地花罩、四扇屏、多寶格、架子床、樟木箱子等,層次擺放,周正美觀。般弱正走著,冷不防被他從背後抱起,放在太師椅上,兩人緊密交纏。
「……你幹嘛這麼興奮?」般弱很無語。
弟弟窩在她頸邊笑,私底下又變成小畜生了,「姐姐別逗了,這算什麼興奮?我還沒把你扔架子床那邊呢。」
木窗錯落花棱,影子斑駁,撲在他臉頰上,多了一分繾綣的光陰。
他手指插入般弱的頭髮,微微鬆開,低聲道。
「我只是沒想到,這個房子,還能等到它的女主人。」
般弱還想說什麼,被他吻住了唇。
兩人在房間裡胡鬧了半天,般弱有些困了,被人抱到架子床上,被子是新洗的,剛收回來,很綿軟,透著一股陽光的乾淨氣味。周璨摟著人睡了會兒,自己醒過來,輕手輕腳走出去,又重新回到了鶯鶯燕燕的正房。
他再一次走出來時,裡邊久久沒聲。
女人們的神情不安。
到了傍晚,般弱又被人吻醒,說要去吃飯。她茫然坐了起來,周璨好笑替她整理衣服跟頭髮。
正房擺宴,放了好幾張八仙桌。
一張八仙桌基本坐八個人,般弱跟周璨坐在周老夫人的一桌。她敏銳察覺到一股不同尋常的氣氛,眾人對她客氣多了,仿佛上午的芥蒂不復存在,好得跟一家人似的。
周璨弟弟表情相當自然,給她夾菜,給她盛湯,見她拿著筷子吃,似乎有點兒遺憾。
般弱:「……」
這傢伙對餵飯是餵上癮了嗎。
快八點的時候,一群人在庭院納涼,家庭醫生報告周老爺子醒了,周璨捏了捏她的手,示意稍安勿躁,自己跟醫生過去了。
般弱的支票已經飛了,對這大家子人也沒什麼好感,就坐在角落邊玩弄著葡萄藤。
一個女生坐了過來,般弱記得她是三房的,小一輩里排行第四,叫周歡歡。
「你可真大膽啊。」周歡歡忍不住說,「竟然喜歡一個小邪物。」
般弱挑了眉,「什麼?」
周歡歡笑容裡帶了點惡意,「那傢伙應該把你瞞得很好吧?裝得跟二十四孝男友似的。」
般弱哦了一聲,不咸不淡的。
然而小女孩兒經不得激,立刻就說,「怎麼,他沒跟你說嗎,周仙奴其實是雙胞胎,家裡人都請大師算過了,雙喜臨門,結果他貪心,吸收了另一個,造成了兄弟的死胎,可怕吧?連他爸媽都不喜歡他!自他出生之後,家裡的怪事一件接著一件,隔三差五就有親戚去世,不是克星是什麼?」
她壓低了聲音,「他倒是有臉,抱上了爺爺的大腿,還搶了家產,一點自知之明都沒有。」
般弱點頭,「挺好的,以後就是我的了。」
女孩一噎,沒想到她臉皮這麼厚。
漂亮的臉蛋兒迅速冷了下來,女孩冷笑道,「你還不知情吧,周仙奴小時候有個很好的玩伴,明明是一起綁架,一起逃跑,他活了下來,玩伴卻抓回去,被綁匪折磨麵目全非,死不瞑目。喏,就是那個姓趙的,趙小姐就是玩伴的妹妹,周家承諾了照顧她,趙小姐肯定會進門的,你就別想——」
「說完了?」
後頭立著一道鬼魅般的身影,嗓音淬了雪。
周歡歡嚇了一跳,僵硬擰過頭。
也不知這人偷聽了多少。
「跟我見爺爺吧。」
周璨托起般弱,手勁很重,重到般弱嘶的叫了一聲。
他卻是一無所覺,在夕陽下穿過葡萄棚子,強行拉著她走動。
越走越快。
越握越重。
她很疼。
「周仙仙!」
般弱皺眉喊了一聲。
他聽不見,指節捏得泛白。
周璨滿腦子盤旋著絕望的灰色。
該死的該死的該死的。
他明明威逼利誘,都叫他們閉嘴了,結果還是讓她知曉了。
他就知道這群人絕對見不得他好過。
完蛋了完蛋了完蛋了。
他不該抱有僥倖的心態,以為過去的事能翻篇。
他就不該帶她來這裡。
不該讓她扒開他光鮮亮麗的皮囊,看見一堆猩紅又骯髒的灰。
周璨強硬拖著般弱往北房走,好像只要進了那扇門,邁了那道門檻,好像只要見了當家做主的爺爺,敬了他老人家一碗清茶,他們這事兒就算塵埃落定,鐵板釘釘了,日後即便是生老病死,流言蜚語,她再也不會離開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