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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孩:「還是說,你對豬豬有什麼歧視?覺得它不配跟人類相提並論?」
般弱閉嘴了。
新婚典禮定在周五中午。
一座古老宏偉的大教堂迎來了新的信徒,144米的巨型穹頂盤踞著潔白優美的神像。彩繪玻璃窗不規則切割著陽光,折射出瑰麗又世俗的美麗圖案。
11:28。
婚樂響起,新人進堂。
花童提著小籃子,遍撒花瓣。
新娘的刺繡頭紗款款曳地,珍珠與晶鑽無一不精緻,引起了賓客們的無限驚嘆。
而在她的身側,年輕挺拔的新郎嘴角含著笑,他身穿黑色燕尾服,臂肘微彎,挽著他的新娘進場。
詠唱、致謝、讀經、講道。
一套流程做完之後,輪到了新人互相印證誓言,交換戒指。
幼小的花童踮起腳尖,使勁將戒指盒往上頂,殷勤遞到般弱面前。
般弱視線頓了頓。
花童睜大了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鼻尖微粉,嘴唇更如花瓣美麗。
可小男孩的眼裡映出的不是她的臉——
而是一張扭曲的、惡意的女性面孔。
那一刻,她幾乎克制不住內心的瘋狂,她伸出雙手,拿的不是戒指。
她掐著花童的幼嫩脖子。
那麼纖細的,易碎的,一掐就能斷裂。
意識深處仿佛迴蕩著一個聲響:殺了祂,你就是神,從此永遠自由。
她指尖收緊。
而在場的賓客沒有一個制止她的,他們甚至是隱秘地揚起了嘴角,眼睛顯出猙獰的血絲。
——這場婚禮她是「兇手」,賓客全是幫凶。
當般弱意識到自己扮演的角色之後,立刻縮了手,中途還碰翻了戒指盒。她難以控制自己的雙手,只得緊緊抓住頭紗,嘴唇咬出血來。
冷汗直流。
「呀。」背後的人嘆息,「還是被姐姐發現了。」
般弱轉頭,盯住他青澀陌生的臉龐,「……你把我拖進了你的夢?」
敏西的呼吸輕不可聞。
「不是夢啊。」
「那是……我的回憶。」
諸神黃昏之後,神族的榮光一落千丈,人類信仰文明與機械,再也沒有了昔日的虔誠。神族失去信仰的來源,日復一日地衰老,為了永葆青春,祂們與最不屑的低級文明做起了交易。而祂,神族最後一個新生兒,是祂們販賣的祭品。
祂被祂的引領者販賣給了一個富有神秘的家族,為了更好下手,哄祂去做花童。
當祂滿心祝福呈上戒指盒的時候,祂被新郎與新娘雙雙掐住脖子,昏死過去。
再次醒來,祂被關進了一個特製金色鳥籠里,賓客們一改之前的彬彬有禮,他們略帶興奮地討論如何分享「神族」。
這場婚禮變成了分享的盛宴,主謀是新郎與新娘,而賓客全是幫凶。
祝福成了詛咒。
「疼,好疼的。」
敏西的眼眸泛起朦朧的水霧,「姐姐,因為他們,我永遠停留在四歲,永遠都長不大,他們……不該去死嗎?那樣噁心的生靈,不該存在。」
祂的原初形態早已死去,現在的祂,是惡念聚集的墮落產物,純白的天真早就被染成一片髒污。
般弱聽見兩道聲音,一個是新郎,一個是花童,他們嗓音不同,但語氣與停頓頻率奇異重疊。
她的腦袋針扎般疼。
敏西跟男童共同彎腰,兩人指節各自捏著戒指一邊,靠近她的手,試圖給她戴上。
般弱冷漠看著他。
「騙我好玩嗎?」
一大一小,現在與過去,同時流露出痛苦的神情。
他們共同抱著她,哀求她,甚至是卑微親吻她的婚紗裙擺。
而般弱不為之所動。
新郎紅著眼眶,而小孩卻是沖她露出詭異的笑。
他們同時說——
「對不起,我只是想要一個婚禮。我只想有人愛我。」
「對不起,我只是想要一個葬禮。我只想有人死掉。」
剎那間,教堂崩塌,又露出了那熟悉的金色鳥籠模型。
「這下,你逃不掉。」
「這下,你是我的。」
清朗的男音與幼嫩的童音重合。
他們都笑了。
花童從口袋裡取出一串鑰匙,是教堂門口的鑰匙,也是鳥籠的鑰匙。
般弱撲上去。
鑰匙轉移到了花童的手上。
新郎箍住她的腰肢,不讓她奪取鑰匙,「姐姐,跟我永遠在一起吧,黑暗之中,不要離開我半步。」
花童碾碎了鑰匙,流沙般滑落指縫。
了無痕跡。
他們摧毀了般弱唯一的逃生通路。
他們以為她會驚慌、崩潰、絕望。
但沒關係,即便她瘋了,他們依然會愛她。
可她笑了。
「好啊,那就永遠在一起啊。」
她主動掐住自己的脖子,眼神狠戾。
「——不!!!」
她動作很快,出人意料,他們的指尖根本來不及觸碰。
咔嚓。
碎裂的聲響。
神力在這一刻被禁錮。
敏西凝固成一座雕像,他呆滯著,不敢相信懷中是一具沒了聲息的軀體,明明十分鐘之前,他們還熱烈討論著新婚的蜜月旅行。
「……姐姐?弱弱?你,你別嚇我,我,我不玩了,姐姐,你醒一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