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 蘇東和他的追隨者們
「我有一個問題，博洛尼先生！」
當蘇東的聲音在會議室里響起時，原本已經起身要走的其他人，都紛紛轉頭看來。
全場所有人的視線都聚焦到了蘇東的身上，有的驚訝，有的驚喜，有的期待……
羅尼隱隱有些興奮，因為他知道，蘇東終於走出那一步了。
博洛尼屬於驚訝的那一類，因為在他的印象當中，蘇東一直都是個老實孩子的形象，像今天這樣，突然來這麼一個舉動，確實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同時，他也突然間意識到，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蘇東對他的稱呼從上個賽季和本賽季集訓期間的【老大】變成了現在的【博洛尼先生】。
前者帶有敬意，而後者明顯非常疏遠。
但此時此刻，博洛尼也沒有過多的心思去計較稱呼，他咳嗽了兩聲，點頭道：「你問。」
其他所有人又都紛紛坐回了位置，都在心裡頭猜度著，蘇東到底想要問什麼？
蘇東則是站了起來，直視著博洛尼。
「我想問的問題就是，明晚對陣聖克拉拉，我會上場嗎？」
話音剛落，會議室里一片譁然。
顯然所有人對蘇東的尖銳問題都感到十分意外，這像是蘇東的性格嗎？
但很快，眾人也都意識到，蘇東這是忍無可忍了。
不是每個人都能心甘情願地坐在冷板凳上，等待著機會來臨的。
博洛尼的臉色變得十分難看，因為他知道，這在阿爾科謝蒂的球員當中，早就有議論。
「蘇，你要相信我，我會根據場上的局勢，來考慮是否安排你上場，你要有點耐心。」博洛尼儘量讓自己的語氣緩和下來，同時又想要保護自己的權威。
「這句話我聽過好幾次了，但本賽季到目前為止，我的出場時間是零。」
蘇東說到這裡時，衝著主教練微微一笑，「我的想法是，我還年輕，不到十八歲，如果一線隊不需要我，那我乾脆去二隊踢踢比賽，保持一下狀態。」
會議室里又一次譁然了。
天底下只聽說有人千方百計鑽進一線隊，還沒聽說有誰主動下放二隊的，蘇東應該是獨一份，可仔細一琢磨，也確實是如此。
一線隊得不到任何比賽時間，場場進替補，又有什麼用？
蘇東這是在以退為進。
不管怎麼說，他上個賽季收官的表現擺在那裡，俱樂部管理層、媒體和球迷都看到了，如果這個時候，在他沒有出現任何問題的情況下，把他送回到二隊去，那豈不是更進一步坐實了博洛尼用人唯親的事實？
更重要的是，蘇東的合同里有出場時間限制的，下放到二隊，博洛尼怎麼跟管理層交代？
事實上，在這段時間，技術總監奧雷里奧·佩雷拉就已經在關切這個問題了。
……
「我認為蘇說得有道理，他已經好久沒上場比賽了，到二隊找找狀態也應該，反正一線隊不缺前鋒。」羅尼一副唯恐天下不亂的態度，起鬨道。
說完之後，馬德拉島少年還衝著蘇東挑了挑眉頭，仿佛像是在問，哥們，我這助攻可好？
「我倒是認為，蘇不應該去二隊，一線隊球員的出場時間應該做出一些調整，對待其他有實力的，尤其是像蘇這種年輕的球員，應該給予更多的出場時間。」安德雷·克魯斯是隊內老資格，他也站起來發表意見。
隊長巴博薩也站了起來，「不管是季前集訓，還是隊內日常訓練，蘇的表現是有目共睹的，我認為，在有些場次里，確實應該給他更多的機會和信任，有些球員既然狀態不佳，那就乾脆讓他休息，好好調整好狀態，再上！」
巴博薩的這番話，隱隱將矛頭指向了博洛尼的愛將尼庫萊。
博洛尼對外宣稱的說法很簡單，他知道尼庫萊狀態不佳，但他不認為其他人上，效果會比尼庫萊更好，所以他寧願讓尼庫萊在比賽里慢慢調整狀態。
但巴博薩的說法卻是，狀態不好就應該換下來，讓狀態好的人上。
有競爭才有進步！
說穿了，所有人都不願意公開揭露一個事實，那就是博洛尼用人唯親。
一旦揭開這塊遮羞布，主教練可就連台階都被抽掉了。
當然，現在的形勢，連隊長都出面說話，形勢已經有點像是在逼宮了。
「有些時候，適當轉換一下思路，也不一定是壞事。」阿爾貝蒂尼也開口說話了，「我覺得，像蘇、羅尼和夸雷斯馬這樣的年輕又有活力的球員，正是我們目前所欠缺的。」
就連平日裡像一個悶葫蘆的夸雷斯馬都站了起來，「我個人覺得，跟蘇東更能配合得來。」
他至今都還記得，葡萄牙杯決賽，蘇東給他送出的那一腳傳球。
本賽季到目前為止，尼庫萊從來沒給過他類似的傳球，甚至是意圖。
……
眾人議論紛紛，場面有些嘈雜。
蘇東感到很意外，他原本只是想要逼一逼博洛尼，沒想到卻「逼」出了這麼多聲音來。
看得出來，眾人也都是忍了很久，忍得很難受。
這是否就是羅布森所說的那個意思？
博洛尼在上面也是很意外，同時也有些慌。
主教練的權力當然是高高在上，可這份高高在上是建立在球員支持他的基礎上的。
如果球員已經開始質疑他這個主教練，那他們在球場上是否會心甘情願地執行戰術？
更重要的是，博洛尼感覺到自己的權威正在受到挑戰，甚至已經被嚴重削弱了。
如果說，雙冠王時期，他在更衣室里的威望達到頂峰，那麼現在他是一落千丈。
落到什麼地步？
博洛尼心裡也沒底，所以他很慌。
如果按照原來的性格，博洛尼肯定是先殺一儆百，先把發難的蘇東給壓下去，但現在，他潛意識裡在告誡自己，不能這麼幹，真要這麼幹，估計蘇東一下去，他緊跟著也下去了。
既然不能殺一儆百，那就只能懷柔。
博洛尼到底也是執教多年，心中有了決定，當即就擠出了一絲皮笑肉不笑的笑臉來。
「大家的聲音我都聽到了，建議也都很好，我覺得完全可以試一試，就從這一場比賽開始。」
眾人聽到這裡時，注意力又重新轉移到了博洛尼身上。
「蘇，我可以答應你，這一場比賽至少給你二十分鐘的比賽時間，你好好準備，希望能夠看到你的出色表現。」
說完之後，博洛尼又衝著在場眾人微微一笑後，轉身走了。
眾人送走了主教練，卻沒有因此而變得高興，而是轉頭看向了蘇東。
現如今，所有的壓力都在蘇東身上了。
通過這種方式換來了出場時間，但同時也讓自己背負上了沉重的壓力。
如果比賽表現不佳，那接下來博洛尼可以更加光明正大地壓縮蘇東的出場時間，因為蘇東的表現並不比尼庫萊好多少，甚至更差。
而後，只要是博洛尼執教里斯本競技，蘇東的處境都不會好轉。
當然，如果蘇東表現得好，那就另當別論。
蘇東感受到了周圍的目光，有的關心，有的冷眼，有的甚至在幸災樂禍，同時還有忌憚。
「放心，我已經準備好了！」蘇東自信滿滿地說道。
「我一定幫你的！」羅尼走過來，堅定地站在蘇東身旁。
安德雷·克魯斯和阿爾貝蒂尼對視了一眼，前者從後者的眼中看到了一絲欣賞。
他從蘇東的身上看到了勇氣和決心。
…………
…………
「你也看到了，馬里烏斯。」
博洛尼剛開完會，一轉身就把尼庫萊給喊到了自己的辦公室。
「蘇東忍不住了，其他人也都幫他發聲，如果你再沒有拿出好的表現和狀態，我控制不住局面的。」
博洛尼對自己這位同胞也有些不滿，因為尼庫萊做得確實很糟糕。
不說別的，都這麼久了，他連葡萄牙語都沒掌握，這說不過去的。
入鄉隨俗，來到里斯本競技，卻無法融入其中，這還怎麼踢球？
相反的，不管怎麼說，蘇東就幹得不錯。
今天一發聲，這麼多人支持他，如果接下來表現不錯的話，博洛尼就更壓不住了。
「你放心，周末這一戰，我一定拿出最好的狀態，一定進球！」尼庫萊咬牙道。
他也清楚地意識到，自己的好日子已經到頭了。
走了一個賈德爾，卻冒出了一個蘇東，他也很擔心自己在隊內的位置。
「你放心，我肯定是支持你的。」博洛尼承諾道。
來葡萄牙執教，對博洛尼來說，更像是一場意外的邂逅。
他的基本盤始終都是在羅馬尼亞和法國，那裡才是他最熟悉，也是最優人脈的地方。
所以，無論任何時候，他都必須要力撐尼庫萊，因為這是他親自引進的同胞。
試問，如果他不盡全力支持尼庫萊，那他在羅馬尼亞的名望會怎麼樣？
他可以不執教里斯本競技，但他不能不回羅馬尼亞。
正是因為明白這一點，所以博洛尼才一次又一次在尼庫萊和賈德爾之間，選擇了尼庫萊。
如今，尼庫萊和蘇東，他就更明白要怎麼選了。
……
有句話說得很好，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
下決心要去做，不代表就一定能做得到。
在面對聖克拉拉的比賽里，尼庫萊又一次首發。
這一次他真的非常努力地想要表現自己，他不惜體力地奔跑，卻始終沒能獲得機會。
反倒是聖克拉拉，在下半場第五十二分鐘時，憑藉著前鋒若昂·佩德羅的進球，一比零取得領先。
所有人仿佛看到了衛冕冠軍的又一場失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