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1章 兵臨城下(2)
華察兒是一個60歲的老人,長著一張紅臉膛,個不高但神態威嚴。在這個年代達斡爾族缺少必要的醫療條件,常年風餐露宿生活條件艱苦,像華察兒這樣年齡的人在他的部落里已經是高壽之人了,他是全部落的主心骨,凡是他做出來的決定沒有人敢質疑。
一個月前也有人拿了一份「公文」到山裡找他,說是代表呼盟盟主請他出山定居,還很客氣的說任他選擇水草豐美,河流縱橫之地安身。華察兒想想也就答應了,他要給盟主一個面子,另外也被來人花言巧語所打動,說外面的世界好的不得了,五族共和王道樂土,人人有飯吃有衣穿。
如今他來到了臨近齊齊哈爾城附近的豐美草原上,不僅那人許諾的物資沒有到來,就是自己想與城裡人交易換些生存物資都不能,這個酒井要強取豪奪,不僅要物還要人。這些物和人都是全族的命根子,若被他們拿了去可怎麼得了?
被華察兒怒視的酒井心裡明鏡似地,他通過在偽滿龍江省府任職的堂哥那裡知道,新一輪「堅壁清野」活動開始了。
r本人為鞏固殖民統治,隔絕抗日武裝與民眾聯繫,實施野蠻的「集村並戶」,尤其是對居住在邊境地區的少數民族更為關注。很多少數民族居於中蘇國境線兩邊,時有交流。
就在一個月前,日偽當局已經開始內遷邊境地區平原地帶的少數民族,日偽在滴水成冰的隆冬季節,強迫沿黑龍江、烏蘇里江的部落速速離開原住地,歸併到內地的「集團部落里」,此次緊急遷移極其倉促,被內遷的居民根本來不及準備過冬禦寒的食物、衣物及交通工具,在刺刀威逼下被迫踏上未知之地。
到了荒無人煙的「新家」,什麼都沒有。日偽只給他們配了點發霉的棒子麵就把他們丟在那不管了,任其自生自滅。
達斡爾族人不僅在中國境內有,在s聯境內也有不少,在日偽大員的腦袋裡,他們認為這樣的少數民族太危險了,為防止他們「通蘇」,有必要把這些世代居住在邊境地區的「蠻人」內遷。
而且鑑於抗聯活動在山區,就更應該將山裡的達斡爾人弄出來,以便隔絕他們對抗聯的支持。在抗聯活動頻繁的大小興安嶺山區,日偽不敢進入山區強行驅趕達斡爾人出山,他們就使用了欺騙的手段,派人將散居在山裡的部落騙出來。
華察兒的部落還沒有與抗聯接觸過,也沒識破鬼子的奸計,稀里糊塗舉族遷出了山林地帶,正中鬼子的下懷。其實他們這一支部落遷到此處,是一直在日偽政府注視之下的,只不過華察兒不知道罷了。
最後,龍江省府的官員尖著嗓子宣布:「著達瓦爾華察兒部落不准在此地停留,即刻啟程向東80公里呼喇甸子處安家。」
華察兒憤怒的眼光又投射到省府官員身上,氣的張口結舌的反駁他:「你們上次來人到山裡,說可以讓我的部落任選水草豐美之地,這塊地方就是我選的新家,為什麼還要趕我們搬家?」
「誰說的?」官員收起手裡的「文件」,神氣活現的反問。
「叫張隆山。」
「不認識!」官員擺出一副抵賴的嘴臉,你奈我何?你自己上當干我屁事。
華察兒氣的差點摔了杯子。
酒井大模大樣坐在帳篷里的羊毛氈上面,完全撕下了第一次來時的偽裝,噤著酒糟鼻,用食指在唇上的仁丹胡上面來回蹭著,頗為不耐煩的勸道:「華察兒,我並不是一分錢不給就要拉走你的貨,你的貨我給你拉到城裡代銷你懂嗎?賣出來的錢除了一部分要按照政府法令儲蓄外,其餘的我統統的給你,你願意買什麼就買什麼,我的,只不過賺小小的利潤,代銷的錢。」
這些話當然也是騙人的鬼話,這是酒井看到華察兒身後的幾個壯漢不善的眼神後,緊急編出來的瞎話,這些達瓦爾蠻人還未開化,沒有被他的強硬的態度嚇唬住,如果自己再發飆強搶,恐怕走不出這個帳篷,我才不想做那個最先死的人吶。
還是繼續騙吧,等騙的他們把青壯交出,華察兒還不得任我揉捏?
貪婪的酒井之所以敢明目張胆的欺壓這支達斡爾部落,根據的就是41年12月公布的《戰時緊急經濟方案要綱》,這份綱要剛發表不久,是r本為全面統治偽滿洲國的經濟,強化偽滿洲國戰時經濟體制,用以全力支援r本的侵略戰爭而搞出來的。其目的在與加快掠奪東北的戰略資源,加強對r本本土和日軍戰場的供給。
這份《戰時緊急經濟方案要綱》中規定的對農產品、畜牧產品的徵收條件極其苛刻,就差明火執仗的強搶了。借著這股「東風」,酒井決定趁亂吞下華察兒部落的毛皮獵物,發一筆洋財,這也是為大r本帝國做貢獻的事嘛,過點火沒什麼了不起,誰敢把我怎麼樣?
華察兒憤怒的無法自持,顫抖的手指指著面前的酒井,用不連貫的語音拒絕了酒井的再一次欺騙。
「你們說不要錢給我物資,又說讓我選擇好地方安置部落,感情根本不是這回事,你們不僅不兌現承諾,還要我們部落的東西,還要搶我們的人,還要趕我們到貧瘠荒涼之地,你們到底安的什麼心?說什麼代銷,說什麼軍餉?當兵打仗不死人嗎?哪裡有什麼匪?有匪也是被你們逼的!我再也不上你們的當了,我要回山里,從此以後你不認識我,我也不認識你,咱們大路朝天各走半邊!」
華察兒說完,再也不理帳篷內的偽滿省府官員,也不理酒井,沉著嗓子吩咐道:「來人!送客!」
酒井和官員一陣不懷好意的獰笑,起身向帳篷外走去,臨到帳篷門口,酒井先向外看了一眼,再一腳門裡一腳門外的轉過頭來,發出一陣刺耳的奸笑:「嗬嗬嗬……華察兒,你這是與大r本帝國作對,我勸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實話告訴你,今天的事兒,你是辦也得辦,不辦也得辦,既然來了哪有說來就來說走就走的道理?再敢提走的事,我就把你們當通匪處理!」
華察兒飛出一個木碗給酒井,正中酒井腦門,打的酒井落荒而逃。
隨即帳篷內的人就聽到外面人身鼎沸,還響了幾槍。華察兒大驚,飛奔出帳篷觀看。
一百來個r本兵和二十來個偽滿警察四下散開,粗魯的挑開各個帳篷門,用槍刺逼迫著帳篷里的男女老幼出來集合。
根據酒井的命令,帶隊的日軍憲兵中隊長指揮著手下動了手。酒井認為已經談崩了,只得動用武力強行威逼華察兒就範。
華察兒一出來,立刻就有幾個日軍挺著刺刀逼上來,齊齊指住華察兒的身體,使他動彈不得。華察兒憤怒的對著酒井大叫:「你怎麼敢?」
在華察兒單純質樸的思想中,他認為既然酒井他們失信,他們就應該羞愧,就應該把他們的車開回去灰溜溜滾蛋。他從未料到代表著省府的人如此不講理,最後要動用武力壓他同意那個荒唐的文件。
酒井不屑一顧,抖著仁丹胡回擊:「我就敢!你不聽我的話,我就要給你點顏色瞧瞧。」
憲兵中隊長對著酒井嘀咕幾句,獻上一條毒計,讓酒井下令幹掉華察兒,人無頭不走鳥無頭不飛嘛。
酒井搖搖頭,語重心長的對著餡餅中隊長說道:「小泉君不懂,蠻人齊心,殺掉他們的首領,就會引起**,你看看這200多青壯如果真的跟我們拼命,我們也要有損失的。我們不僅要損失士兵,還會失掉這些會爬山越嶺的蠻人,他們還有利用價值,還可以打抗匪。」
還沒等憲兵中隊長再說什麼,一旁的龍江省府的小官員立刻接上話茬,諂媚道:「酒井太君說的好!酒井太君高瞻遠矚,站得高看得遠,思想不是一般的深邃啊!」
小官員內心中不想把事情搞的驚天動地的,欺負人搶東西是一碼事,要是殺光一個部落那就是另一碼事,那善後的工作就不知道有多少,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憲兵中隊長瞪了偽滿小官員一眼,低下頭去向酒井討指示。
酒井低低的狠毒的笑了幾聲,對著中隊長吩咐了幾句。
部落里男女老少600多人都被趕到了空地中,忍受著凜冽的寒風默默的看著他們被挾持住的首領,一些年輕人將手伸進棉袍中,緊緊握住插在腰間的短刃刀把,只等首領一聲令下或者情況突變時進行反抗。
持槍荷彈的一百多鬼子和偽警察站在人群的四周,將人群緊緊圍住,幾挺機槍做好了發射準備,機槍手惡狠狠的盯著人群,也等待著命令。
「哇……」一個小女孩忍受不住這種壓抑的氣氛,張開小嘴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酒井用陰冷的目光一掃,盯住了人群中正在哭泣的小女孩,兇狠的命令道:「抓出來!」兩個日本兵沖入人群,連搶帶奪將小女孩搶了出來,扔到酒井面前。
酒井用陰鷙的目光看了看華察兒,華察兒心中一沉,預感到了什麼不好的事情。
「你的答不答應?」酒井威脅道,「如果還不答應,我就把小女孩扒光活活凍死!一個不行就兩個,兩個不行就三個,直到你答應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