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六八章 軍營所見
錢鳳所出的三條下策,第一條純屬碰運氣,只能被動等待,靠天吃飯,其他兩條也是艱險重重。可見形勢已惡劣到了極點,即便以錢鳳之謀也沒再好的解決之道了。
由來時的意氣風發,到如今的窮途末路,王敦體會到了困守孤城的滋味,不由得後悔萬分。早知今rì,就該趁著兵勢正盛時把東海王沖與裴妃接來石頭城,也不至於落到如今田地了。可那時把這對孤兒寡母強擄來並無實際需要,朝庭又不敢派人往晉陵去暗害她倆,誰能想到僅僅幾個月的時間,會發展到這般惡劣程度呢?
一時之間,王敦心亂如麻,錢鳳的後兩條下策始終拿不定主意,哪一條都不好走,錢鳳也不催促,站一邊怔怔看著,他早立下了死志,無論王敦作何選擇,都會跟隨到底。
「呵呵呵呵」王敦突然捋須笑了起來,好半天才搖搖頭道:「老夫料定此事必是雲將軍所為,原因說不上,心有所感罷了。哼!這賊老天,存心與老夫作對,既讓老夫執掌天下權柄,又何必(把此人派下?不過,老夫可不會速手就擒,士儀,速派人散播此事,勿要提及我方,就說雲將軍單方面劫持了東海王沖與裴妃,咱們還是先瞧瞧動靜再論及其餘。」
假如雲峰在場,肯定要驚出一聲冷汗,他是穿越人士,從另一方面也可以理解為老天爺的意思。
「鳳明白了。請丞相保重!」錢鳳也不多說。深深施了一禮,滿面憂sè的走了出去。
東海王沖與裴妃被雲峰劫持的消息迅速散播開來,當天朝庭就得知了此事,再一次於本昊殿召開了庭議。
「砰!」不大的聲音在殿內響起,司馬紹一擊几案,這一次他學乖了,並未使盡全力,吸取了上回的教訓,既然拍不碎,那就輕點拍。省得吃苦的是自已。
把眾人的目光吸引過來後,司馬紹怒道:「那人連戰連勝,便以為天下間無人能制了麼?看來終究是沉不住氣,yù行王敦故事!否則。為何劫持裴妃母子?」
南頓王宗接過來,yīn陽怪氣道:「陛下,臣早說過,亂臣賊子不可姑息,越縱容他就越放肆,上回謀害甘卓讓他嘗到了甜頭,如今又得寸進尺劫持了裴妃母子,下一步,該是與朝庭分庭抗禮了吧?宣皇帝歷盡艱辛才傳下的江山危險了啊。然而,在這種時候。偏偏朝庭里還有不少人與亂臣賊子暗中勾結,依臣看,整頓朝綱已刻不容緩,請陛下莫再猶豫,唯恐後悔莫及啊!」
溫嶠等人都有種想跳腳罵娘的感覺,這都什麼時候了,正事不管不顧,反而跑出來爭權奪利,這就是司馬氏的宗室諸王,司馬氏當真是沒救了!
相互對視一眼。溫嶠不以為意的拱了拱手:「陛下,臣不認為此事與雲將軍有關,他與王敦不同,與東海王素無淵源,假使強立東海王為帝反而惹來猜嫌。何況此事尚未調查清楚,不可妄下定論。不如派人先去雲將軍營中詢問,若真是他,不妨聽聽作何解釋,雲將軍非是不通情理之輩,屆時朝庭再來討論此事,陛下意下如何?」
司馬紹尋思片刻,勉強點了點頭:「也罷,誰願前往?」
溫嶠施禮道:「由臣與尚書令跑一趟便是!」
「臣也願往!」南頓王宗自動請纓,他要實地觀察這些外姓大臣們與雲峰是否有見不得光的勾當,好瞅著機會把他們趕出朝庭,而司馬紹早有了這個意向。
溫郗二人自然明白南頓王宗打的什麼算盤,他們也無所謂,跟著就跟著吧,何況以這人的尖酸刻薄,很可能這一趟討不了好,他們樂得看笑話呢。
司馬紹見這兩人並沒有出言反對,便擺擺手道:「就這麼定了,退朝!」並在眾臣的恭送聲中轉身離席。
郗鑒、溫嶠與南頓王宗則出東華門走向了雲峰營寨,三人一路默不作聲,很快穿越小樹林來到寨前,「軍營重地,來人止步!」一名親衛喝止道。
溫郗二人也不說話,不約而同的把目光投向了南頓王宗,這老傢伙立刻腰背一挺,老氣橫秋道:「孤乃南頓王,代表朝庭前來,有事詢問你家將軍,速速令他擺儀仗出迎!」在南頓王宗看來,溫郗二人示意由他出面,是拱手相讓這次探營的主導權,不由得頗為得意。
然而,事實恰恰相反,歷來通報求見都是隨從乾的活計,這兩條老狐狸在拿他當下人使呢!郗鑒與溫嶠相視一眼,均能從對方眼裡看出存有一絲嘲諷的意味,還擺儀仗?恐怕司馬紹親臨也不見得能享受到這個待遇!
果然,親衛不冷不熱道:「請三位稍候,至於將軍出不出迎,擺不擺儀仗,那就不是末將能做主了。」說著,走向了營寨深處。
「哼!」南頓王宗重重一哼,看來很不滿意親衛的態度。
約一刻不到,雲峰獨自一人迎了出來,遠遠的拱手笑道:「尚書令與溫侍中大駕光臨,實令鄙寨蓬壁生輝啊,末將處理軍務來遲,還望恕罪!」行至近前,又向南頓王宗示意道:「這位是....」
溫嶠呵呵笑道:「這位是南頓王殿下,領散騎常侍,被主上拜為左將軍!」
雲峰再次拱了拱手:「原來是南頓王親臨,倒是末將失敬了。」
南頓王宗面現不悅,也不回禮,反而雙手一背,傲然道:「我等三人受朝庭詔命前來詢事,怎不列隊相迎啊?莫非是輕視朝庭?又或是輕視我等?」
「呃?」雲峰一怔,不自覺的望向了郗鑒與溫嶠,朝庭怎會弄個活寶過來?可是這二人似是沒有覺察,正舉目四顧,向軍營里探望呢。暗自搖了搖頭,雲峰不以為意道:「營寨人手不足,將士們各有所遣,無法趕來列陣,這樣罷,若是殿下堅持擺儀仗列隊,請隨末將前去另一處軍寨,那裡人手較多,如何?」
南頓王不禁打了個哆嗦,雲峰指的是位於劉遐原址的羌軍營寨,羌人面相兇橫,裝扮奇特,在他們這類權貴眼裡,異族相當於野蠻殘暴的代名詞,躲閃還來不及呢,當即狐疑的掃了眼雲峰,他懷疑這人是故意的,隨後不憤的揮了揮手:「罷了,事態緊急,孤不與你計較了,速迎咱們入寨。」
「三位請!」雲峰稍稍欠了欠身,南頓王宗則大袖一甩,一馬當先向內走去!
三人被領入中軍大帳,分賓主落坐後,溫嶠直言問道:「今rì有傳言說雲將軍你挾持了東海王沖與太妃,不知可有此事?」
雲峰毫不隱瞞道:「裴妃母子確實在末將營里,不過,非是劫持而來,而是由王敦手裡解救出....」接著,把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完完整整的說了一遍。
耐著xìng子聽完,南頓王宗頓時冷笑道:「你既然陳辭太妃母子由你救出,好,孤暫不置疑!那麼,為何過了這麼多天,仍不見你把她母子二人送還朝庭?甚至連風聲都不向外放出?要不是今rì街頭巷尾突生傳言,只怕朝庭至今還蒙在鼓裡!你好大的膽子!說,究竟是何居心?挾持東海王沖莫非yù謀反不成?」
南頓王宗一臉的義正嚴辭,目光狠狠盯住雲峰,雲峰詫異的看了看他,就連郗鑒與溫嶠也是不可思議的相互對視一眼,這人恐怕不知道死字怎麼寫吧?在人家的地頭還敢這麼橫?趕緊雙雙對雲峰打著眼sè,示意匆要與南頓王宗一般見識。
雲峰丟給他倆一個『放心吧』的眼神,微笑著雙手一壓:「殿下勿惱,其實,末將也清楚,把裴妃與東海王沖留在營里定然會引來朝庭誤會。剛開始也確起意送入宮城,奈何這母子倆皆不願往,言明不願被俗事打擾,並要求末將於平王敦後再把她二人送返晉陵,末將拗不過,只得點頭應下了,事實就是這樣。對了,另提醒殿下一句,生氣傷身,您年紀大了,還是注意點,心胸放寬點為好!」
「你!」南頓王宗怒火直往頭頂上沖,面sè忽青忽白,好半天才忍著怒道:「巧言令sè!皆為你一面之辭,又怎知你是否虛言相托?」
郗鑒適合提議道:「雲將軍,不知可否容我等前去拜見東海王殿下與太妃?如此也能為雲將軍你洗刷清白。」
「有何不可?」雲峰無所謂道:「若三位能把她母子倆勸走,末將自是感激不盡,來,請隨本將前來!」說著,率先引路而去。
一路上,溫郗二人都在暗暗觀察著這座不大的營寨,由於營寨沿湖而立,呈扁平形,寨門至中軍大帳距離不遠,因此也沒瞧出什麼。可是前往裴妃母子的營帳必須橫穿營寨,倒讓這二人瞅出了些名堂,不過卻是心生狐疑。
營寨里顯得雜亂無章,各營與各營之間松松垮垮,看不出有任何關聯,親衛們也東一堆,西一陀的散布各處,有的靠著樹曬太陽,有的在湖中專門區域洗浴,有的放聲高歌,有的陪著女子隨意溜達,還有的砰砰啪啪似在比武,邊上圍的滿滿的全在起鬨下注!
更遠一點的另一片區域,則是成群的女子在嘻鬧玩耍,有集體跳繩的,有踢毽子的,有躲貓貓的,還有玩老鷹捉小雞的,銀鈴般的嬌笑聲與歡呼聲撩人心弦。總之,這怎麼看也不像是軍營啊,說成遊樂園還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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