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八三章 威脅
雲峰頌出的四句謁語生動闡述了佛門最基本也最為重要的義理:緣生xìng空!這四句謁語在後世可謂是人皆知,但在當時,佛門義理還處於探索階斷,遠未發展到這一地步。
正如竺道潛開創出的本無異宗,開般若學派之先河,其宗旨為心物俱無、本xìng空寂、無在有先、有在無後。可是,這一學說卻有偏於般若xìng空的本意,很簡單,承認了有,則意味著思維的停滯,具有時代局限xìng。
然而,雲峰所透露出的緣生xìng空概念如果被竺道潛參悟透徹,那麼今天這一場辯論再來一次的話,輸的必然是他,緣生xìng空可與宇宙間一切道理事物相互關聯印證!
可以說,雲峰是自已扇了自已一耳光,一方面辯倒了對手,另一方面又以更高深的理論來點化對手,這的確是種很矛盾的行為,也是他心情複雜的原因。
那個時候,雲峰脫口而出,很自然就冒了出來,可以看作是順從心靈的指引,也可以當作{ 對處於悟道邊緣的竺道潛的點撥。
問他後悔嗎?雲峰不覺得,對手義理高明,才能促使自身進步,而且竺道潛為人也算壘落,能夠幫助他證道成聖,感覺也挺不錯的,再假如竺道潛能夠把佛門引領上大悲寺的道路,倒也是種不錯的結果。
如今的建康,包括羯趙,佛門奢華,堪比少林寺。而大悲寺於國於民皆有益處。
這一句謁語。被廣場上大多數人聽入耳中。但並沒有令他們引起共鳴,反而對竺道潛向雲峰施大禮大為不解,在他們看來,這是竺道潛氣糊塗的表現,只有神智不清的人才會向敵人行禮。
可是,吳普真人、葛洪、荀菘父女、甚至王導、溫嶠庚亮眼中皆現出了羨慕之sè,他們能看的出來,竺道潛大徹大悟了,尋到了道!這四句偈語,也被他們反覆念叨著。這幾人雖不是佛門中人,可論起對佛學的jīng研程度卻不下於竺道潛,反而崇信佛教的司馬氏宗室,卻無人有所領會。不得不說是個天大的諷刺!
葛洪似是有所體會,轉頭向吳普真人笑道:「雲將軍此言確是jīng僻妙理,卻作繭自縛,以此四言,足以辯倒他方才立論,貧道且去會他一會。」
吳普真人一眼瞪了過去,不悅道:「你可莫要過份,這小子能於竺道潛似有所悟的邊緣出言提示,可見其胸懷坦蕩,為人光明。若他憋於心中不說,你、我、包括竺道潛又能如何?」
葛洪擺擺手道:「咦?老道這麼快就護著你那便宜徒孫了?你放心便是,貧道有數,呵呵」說著,站起來向雲峰走去。
雲峰看到葛洪向自已走來,再配上臉上那似笑非笑的表情,不禁暗道不妙,以葛洪的學術造詣,從緣生xìng空中領悟出些許皮毛,當是輕而易舉。
正當心中叫苦的時候。與竺道潛同處一席的龜茲道人帛尸梨密多羅也走了過來,面現不悅,cāo著生硬的洛陽腔,喝問道:「將軍污衊我佛門,似不嫌過份了些?不知貧道可否再於將軍辯上一場?」
雲峰可不會沒事找事做。他認為這個外國和尚jīng通的梵文咒語是歪門邪道。雲峰不拒絕也不點頭,微微笑道:「聽聞道人來自龜茲。可有此事?」
帛尸梨密多羅合什為禮:「不錯,龜茲正為貧道故土。」
雲峰繼續道:「道人可曾懷念故國?」
帛尸梨密多羅有些搞不清情況了,這人怎麼拉起了家常?但還是不由自主現出了緬懷之sè,感嘆道:「無時無刻不敢忘懷。」
雲峰也陪著感慨道:「龜茲樂舞揚名西域,本將卻從未得聞,實為生平憾事啊。」邊說著,邊連連搖頭,一臉的遺憾之sè。
別說帛尸梨密多羅一頭霧水,剛剛來到的葛洪也是不解其意,廣場上的觀眾更加不明白,人家來挑戰的,這人怎麼東拉西扯起來了?不敢應戰直說便是。
帛尸梨密多羅忍不住道:「貧道乃為我佛門正名而來,請將軍勿要顧左右而言他,請問,將軍應是不應?」
雲峰先向葛洪點頭微笑,算是打了招呼,然後自顧自道:「龜茲距車師前國約一千五百里,本將前些年去車師前國做客,也曾起意拜訪你家國王,然而,一時偷懶,以至回想起來甚是後悔。對了,你家國王名叫白山可對?今年怕是年過五旬了?」
帛尸梨密多羅微微怒道:「請將軍莫要直呼鄙國王上尊諱!」這的確挺不禮貌的,正如龜茲國當著江東來使面直呼司馬睿大名,都會提上兩句抗議。
大家依然不解雲峰用意,均把目光投向了他,看看這人究竟要做什麼。
「撲哧撲哧!」兩聲輕笑幾乎一前一後從雲峰那席響起,卻見張靈芸與蘇綺貞俏臉憋的通紅,雙雙對視一眼,一副忍俊不止的模樣,看來是猜測到了雲峰的意中所指。
庚文君好奇道:「大師姊,蘇姊姊,你們笑什麼?將軍無禮多丟人呀,有什麼好笑的?」
張靈芸強忍著笑道:「你那師姊夫曾經『拜訪『過車師前國,多半要以此來威脅那個外國道人閉嘴了。」
這一說,席中眾人都明白過來,雲峰三年前搶劫過車師前國,那時還是張靈芸帶的隊,他們多少也有些聽聞,只是過程不大清楚,不由得均把目光望向了張靈芸。
庚文君大感興趣道:「大師姊,你快說說看,將軍是如何把交河城洗劫一空的。」
張靈芸有些赫然,以一州之力去欺侮人家一個城邦小國,這可不是多光彩的經歷,於是把禍水引向了蘇綺貞:「那個時候綺貞跟著你師姊夫作戰,綺貞,還是你來說罷。」
「啊?」蘇綺貞一聲驚呼,她也覺得挺丟人的,可是這一席的所人都在看著她呢,包括荀灌娘、王導這些重量級人物在內。蘇綺貞沒辦法,只得心一橫,吞吞吐吐講訴起了經過。
而在廣場上,果然如張靈芸所料,雲峰對帛尸梨密多羅的指責理都不理,長嘆道:「由姑臧至龜茲雖說有五千里之遙,可是本將對龜茲樂舞仰慕已久,若不跑上一遭難免心存遺憾,也罷,這次由京城回返,本將便去拜會拜會你家國王!」
頓時,場中再次譁然!縱是白痴傻子都能明白雲峰的意圖,他不願意和這個外國道人辯論,就以出兵相威脅!什麼拜會?說成搶劫還差不多,龜茲那麼一個彈丸小國,竟然還威脅人家,還要不要臉了?
不由得,大部分人眼中均是shè出了鄙夷,宣揚異端邪說不算,還粗鄙野蠻!
而荀灌娘父女、郗鑒、溫嶠庚亮、王導等少數有見地的人不同,在他們臉上,卻出現了或欣賞、或jǐng惕等複雜難明之s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