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五五章 一枚臘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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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約再是如何的無能懦弱,好歹也是一方鎮將,何況這人還出了名的心胸狹隘,首領就擔心如果因為一時的失禮而惹翻了他,豈不是無端招來麻煩?壞了劉琨大事那是萬死都不足以辭其疚。
首領略一遲疑,給慕容皝施了個眼sè,慕容皝點了點頭,立刻跳下馬匹,迎了上前。
就如同多年老友一般,祖約半點也不見外,他熱情的握上慕容皝的雙手,哈哈笑道:「早就聽聞慕容三郎君的大名,今rì一見,果然玉樹臨風,一表人材!既然途經我壽chūn,老夫自當一盡地主之誼,來!快請入城,老夫備下一席薄酒,為三郎君接風洗塵!」
慕容皝還未出聲,首領已搶先一步拱了拱手:「三郎君此行負有重任,大將軍曾特意交待過,切不可飲酒誤事,咱們叨擾一夜,明rì天亮便走,還請祖將軍見諒!」
慕容皝也極為配合的跟著道:「父親下有嚴命,皝實是不敢稍有輕忽,呵呵~~失禮,失禮,這樣罷,待過[ 些rì子回返,必與祖將軍把酒言歡,當面賠罪,請祖將軍匆要記較才是。」..
祖約現出了遺憾之sè,搖搖頭道:「唉~~真是可惜啊,不過,老夫非是不明事理之人,那今rì便與三郎君作下約定,下次相見之時,不醉不休!來,三郎君請隨老夫進城,屋舍已著人安排,只是時間倉促,還望匆要嫌棄簡陋!」說完,拉起慕容皝向著城內走去,連手都不松。熱情的不得了!
「祖將軍何出此言?能有一席容身皝已是感激不盡。」慕容皝不方便推辭。匆匆稱了謝就隨著祖約步向城池。不過,他分明感覺到手心被塞進個臘丸,不由目中詫異之sè一閃,而祖約神sè如常,仿佛與他全無任何關係。
慕容皝也不好當面問明,只得掌心攢緊臘丸,與祖約打著哈哈邊走邊說笑。
看守慕容皝的親隨們未有發現任何蹊蹺之處,相視一眼。陸續點了點頭,也跟著下馬,jǐng惕的隨著上前。
壽chūn背靠八公山,淝水環城而過,是淮水以南的軍事重鎮,但城池的規模並不是太大,很快的,一行百來人被送到了館驛,在與祖約分別之後,慕容皝走進屋舍。
慕容皝雖然獨居一屋。但屋外可以看到明顯的巡邏身影,甚至靜下心神。憑他的功力還能聽到暗哨的細微呼吸,其實他始終搞不懂,這一路行來,父親為何要把自已看守的如此之緊?守衛們如臨大敵般小心翼翼,莫非自已會跑了不成?
暗暗搖了搖頭,慕容皝攤開了手掌,掌心有一枚微黃而又堅硬的臘丸,顯然不是剛剛封好。
『自已與祖約素無交情,他有何事須以此隱秘方式傳遞?』懷揣著這份不解,慕容皝手指微一運力,「撲!」的一聲輕響,外面那層臘殼轉瞬間化為一堆粉末,一張寫滿了蠅頭小楷的絹帛顯現出來。
慕容皝展開一看,頓時,面sè驟變!
「世侄親啟:請恕老夫交淺言深,此行前往建康危機重重,恐有xìng命之憂,請聽老夫一一道來!
令兄慕容翰之死疑點甚多,據多方探查,慕容翰未曾離開廣陵,這充分說明,他是死於廣陵,而不是死在往洛陽赴任途中,可是你父為何誣你行兇?此其一也!
其二,近兩年來,你慕容氏於幽州與石靳作戰,中低層外姓將領鮮有傷亡,反倒是高層將領傷亡頗重,再一比較,其中大部分為你慕容氏大小族酋,不知世侄可有留意?
其三,你父原本待人謙和,寬政緩刑,於士庶中頗有口碑,也因此吸引諸多賢士來投,但自從降於石勒,便xìng情大變,喜怒無常,嗜血好殺,身邊親隨寵姬百不存一!
俗話說,江山易改,本xìng難移。你族雖受石勒壓迫,你父身為一族之首,心懷憂慮也能理解,不過,一個人的xìng格能於一夜之間發生翻天覆地的改變,著實令人匪夷所思。
其四,自你父xìng情大變之後,身邊多出了諸多陌生人,他們沉默寡言,行動隱秘,不類正派人士,倒與傳說中的死士頗為相近。
其五,老夫聽聞草莽間有一奇術,名為易容術,可學習模仿目標的聲音、語調、行事習慣等等諸如此類,該術有一奇門手法,將受害人麵皮剝下制chéng rén皮面具,再裝扮成受害人,堪稱維妙維肖,以假亂真,即便至親當面亦不能辨!
或許世侄會有疑惑,你我素昧平生,老夫為何要甘冒奇險與你點出真相?
原因有二,老夫早年於北方,與你父有過一面之交,被其人深深折服,自是不忍忠良枉死,被jiān人冒名頂替倒行逆施,將來背負上千古罵名。二來老夫也是為了自保,實不相瞞,老夫曾受慕容廆陷害,有把柄落在他手,不得不為他所控制,而世侄乃天下俊傑,於慕容部中素有威望,或有一rì能為父報仇也非是不可能,屆時老夫願追附驥尾,去此心腹大患!
另據老夫猜測,令兄很可能死於無意中發現了什麼,逼使慕容廆狠下殺手!
此為老夫近幾年秘密查探所得,世侄可自行對照印證,信也罷,不信也罷,還請世侄毀去此信,匆要授人把柄。
拜謝!」
這封信沒有落款,但慕容皝明白必是祖約親筆書寫,耐著xìng子看完之後,身體已是不受控制的劇烈顫抖!
『不可能!完全是一派胡言!』這是慕容皝生出的第一個念頭!不過,他素有冷靜睿智的美名,在經歷過了最初的震驚與憤怒,立刻就強迫自已靜下心來思考。
『如果說,祖約yù以此信挑撥我父子關係,他為何要這麼做?莫非不怕子虛烏有之下惹得父親大怒而發兵討伐?正如他自已所言,此乃天大奇險!』
慕容皝暗暗搖著頭,直接挑撥別人父子關係,這相當於給自已樹下一個生死大敵,他認為,既使祖約別有居心,也不會如此不智。
漸漸地,慕容皝把祖約蓄意構陷的可能xìng給排除出去,同時,一幕幕往事在識海中如走觀花般接連閃現。
從父親的巨變,到兄長的莫名身亡,再到劉琨的橫空出世,最後與這一路行來,守衛們的異常舉動相聯繫,不知不覺中,慕容皝已是冷汗涔涔,面孔煞白!
所謂當局者迷,旁觀者清,慕容皝不是沒有為父親的變化生出過猜疑,只是身為人子,他根本不敢往那方面想,如今得祖約提醒,一條條疑點相互對照,尤其是一直受父親寵愛,而且身體健康的母親竟也暴病身亡!
仿如大病一場,慕容皝全身上下都被汗水浸濕!(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