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五九章 鄭阿春的請求
「撲通!撲通!」鄭阿春強拽著司馬昱跪倒在劉琨面前,稍稍拭去眼淚,淡然道:「妾做下醜事,愧對孝元皇帝,愧對晉室列祖列宗,自是無顏苟活於世,妾卑賤之身,本死不足惜,奈何祖昱年僅七歲,他並不清楚自已的身世,這都是妾造的孽!請丞相與諸公憐其無辜,放他一條活路,妾....若有來生,當結銜以報!」說著,按住司馬昱的腦袋,雙雙拜伏在地!
其他人均是為鄭阿春的護犢情深而暗暗嘆息,劉琨卻從話中,聽出了一絲威脅,這是在逼自已當著百官的面許下不殺司馬昱的承諾,不由得心生惱怒,冷冷看了過去,對這個曾經屬於他,又被他親手送出的女人,泛起了無邊殺意!
鄭阿春猛然抬起頭,毫不畏懼的與劉琨對視,一臉的決然之色,她早已萌下死志,又豈會怕死?她所求的,無非是劉琨在這本昊殿中的一個承諾罷了。
其實,劉琨根本就沒打留下司馬昱的性命,私下裡雖然答應過鄭阿春,可人死了還能如何?而這個《時候,鄭阿春那炯炯的目光似乎在告訴他,為了孩子,她不惜拼個魚死網破!
如果有可能,劉琨會想都不想的的飛起一腳把鄭阿春踹死,但當著百官的面,他不能這麼做,這也是鄭阿春敢於要挾他的緣由,鄭阿春掌握著他的不少秘密,今天在這本昊殿中,他是答應也得答應,不答應也得答應!
『算了。對那孽種嚴加看管。待他大一些。多送些女人給他,包保活不過弱冠!』劉琨強壓下怒火,正待勉應允,顧和卻冷哼一聲:「你這淫賤婦人,當年僅為一孀居之婦,孝元皇帝非但不嫌,還對你百般愛寵,你卻不識好歹。作出大逆醜事,哼!沒把你綁了遊街示眾,已然顯示出朝庭的仁慈,你竟還敢為那孽種討命?僭踞至尊,換了哪朝都是個死!來人,把那孽種拖出去斬了!」
顧和的喝斥氣勢十足,侍衛們卻沒有上前,他們都明白,誰才是他們的主子,紛紛把目光投向了劉琨。
劉琨卻是眉頭微皺。鄭阿春再怎麼說,曾經也是他的女人。顧和辱罵鄭阿春,令他心裡很不舒服,如果不是可以肯定顧和並不知內情,或許還會認為這人是在指桑罵槐呢!
當年,劉琨通過巧妙的安排,把鄭阿春親手送給了司馬睿,走的路子雖然類似於呂不韋,但結果大有不同,鄭阿春懷的不是他的種,而是祖約那個倒霉蛋的孩子,他沒那份耐心輔政數十年,也擔心司馬昱如嬴政般六親不認,最終搬了石頭砸到自已的腳,更不甘心只當個仲父,他要親自坐上至尊寶座!
劉琨不悅的看了看顧和,擺擺手道:「建平國夫人雖一時糊塗,卻已知罪,君孝不必惡言相向,這孩子雖僭居帝位,但建平國夫人之言並非全無道理,他不知情,沒必要為長輩的失德而搭上性命。」說著,轉頭大喝一聲:「傳孤命令,把祖昱廢為庶人,逐出宮城!不過,念其年幼,無法自理,可將祖約在京的府宅財物交由他繼承!」
除了吳郡士族,眾人均是點了點頭,都覺得劉琨的處置方式還是挺人道的,鄭阿春卻不依不饒道:「妾再斗膽懇求丞相,請保得昱兒至少得享耳順!丞相神功蓋世,若是有心,並非不能做到!」
耳順是六十歲,以當時普通庶人平均四十來歲的壽命而言,六十歲已能算得上高壽了,身為當初的枕邊人,又是天師道高層,鄭阿春對劉琨的不擇手段非常了解,殺人的方法無數,不一定非要由別人來殺,也可以引誘目標自已尋死,司馬昱才七歲,沒有是非觀,很容易會被引誘走上絕路。
「你!」劉琨縱是掩飾的再深,這時也是怒不可歇,鄭阿春一而再再而三的要挾他,當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他的面色已是冰寒一片,心裡卻是快速盤算起了如果當場擊殺鄭阿春,會不會對名聲帶來不好的影響。
鄭阿春也是一顆心高高懸到了嗓子眼,她明白這個要求很過份,也擺明了不信任劉琨的為人,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她豁出去了,必須要劉琨當著眾文武面親口作出保證,才能放心離去。
殿內的氣氛再度緊張,只有司馬昱,雖然拜伏在地,稚嫩的臉上卻滿是不甘,顯然,他並不明白自已已處在了生死邊緣,也不會明白,他的母親,在盡一切可能為他求得一條活路。
「丞相操持國事,哪來的空閒教導祖昱?倒是老夫閒的很,建平國夫人雖鑄下大錯,不過,舔犢之情卻令老夫感嘆良多,若建平國夫人不棄,老夫願收養於他,教導他成人!」
突然,一個聲音當空響起,眾人紛紛轉頭,說話的正是汴壼,劉琨頓時一陣頭疼!
如果司馬昱到了汴壼手裡,他將很難尋到下手的機會,如汴壼這類有極高名望的大儒,並不是一道命令就可以隨便處置的,想對付他,必須要先造輿論,給他扣屎盆子潑污水,把名聲搞臭之後,才可以入獄定罪。
當年曹操殺孔融,司馬昭殺嵇康,都是經過周密準備,扣上罪名才得逞所願,但汴壼潔身自律,根本拿捏不住痛腳,如果指責汴壼明為收養司馬昱,實則覬覦祖約的遺產,這種話都不敢開口,直接就被唾沫星子淹死!
而且汴壼暗地裡投靠雲峰也未暴露,這意味著,司馬昱將從此脫離他的掌控,成為他心裡的一根刺。
鄭阿春卻是欣喜若狂,有汴壼收養,她一萬個放心!儒宗這個稱呼可不是拿來隨便說說,如果用一句話來概括,那只能是:生,亦我所欲也,義,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捨生而取義者也!
大儒都有浩然正氣,都有義氣長存,如果連他們都不能信任,這世上還有誰可以託孤呢?
鄭阿春連忙轉過身,一拜到底:「妾多謝汴尚書慈悲!」說完,已是泣不成聲,流下了欣喜的淚水,汴壼的淡淡一句,勝過劉琨的一萬個保證,她終於放下了心。
雖是淚流滿面,鄭阿春卻不忘拉來司馬昱,連忙道:「昱兒,快拜見老師!今後你必須事師如父!記住,今生今世,只許做學問,不許入廟堂為官!聽到了嗎?」(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