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八四章 送溫曖
這一番唇槍舌劍的結局出乎了大多數人的意料,起先是溫嶠與雲峰一方的對壘,當陸曄跳出來,以強硬姿態表明了非要分一杯羹的態度之後,溫嶠選擇了退讓。就在眾人以為接下來將是雲峰與陸曄進行爭奪的時候,郗鑒又從天而降!場面一時陷入了僵持,沒想到桓彝提出的建議起了關鍵xìng作用,三方均選擇了妥協,各自成立一支水軍。
他們都清楚,建康朝上的鬥爭將隨著這三支水軍的陸續建立變得愈發尖銳,政局有朝著不可測方向發展的趨勢,從表面上看,這三方都是受益者,都將從中取利。其實雲峰自已有數,他的形勢最為不利,將來不但要與羯趙在水面上爭鋒,還要防備來自於背後的偷襲,這可不是危言聳聽,無論是陸曄還是郗鑒都不是好鳥,趁著兩軍激戰正酣時,完全可以乾的出來。
不過雲峰明白,目前只能如此了,當時如果硬著脖子擰到底,不但會得罪更多的人,更有可能落得個三敗俱傷,到時候又有第四方冒頭撿了便宜。其實,關鍵< 還在於壯大海門水軍,必須要具有同時打贏兩場戰爭的能力,好在這都是未來兩三年以後的事情,有充足的時間籌備,如今最迫在眉睫的,還是王敦的行代禪之舉。
時光如白駒過隙匆匆而過,一轉眼已出了司馬睿的喪期,全城仿如一個沉睡已久的巨獸驟然甦醒了一般。街面上到處都是數不清的人。商鋪里的貨物根本留不住,一擺出來立刻就被一掃而空!沒辦法,足足三十六天的喪期,大家都憋壞了。
而在新年前的倒數第三天清早,天空略顯得有些yīn沉,雲峰一如往常的享用了一頓豐盛的早膳之後,看著眼前空空如也的碗碟鍋釜,滿意的拍了拍塞不下任何食物的肚皮,轉向張靈芸道:「靈芸,為夫要出門一趟。你與師尊幾個就在府里呆著罷。」
「嗯?」張靈芸放下筷子,不解道:「雲郎你要上哪去?快過年了又有什麼事嗎?」
雲峰迸出來三個字:「送溫曖!」
張靈芸更加不解了,再次問道:「什麼意思?送什麼溫暖?給誰送溫曖?」
雲峰解釋道:「所謂送溫曖,就是給瓦官寺佃戶依然貧困的那部分人家送些新年慰問年貨。為夫已命人準備好了雞、肉、米、布和一些錢財,每家都送上一點。」
庚文君頓時現出了不齒之sè,語重心長的勸道:「將軍,文君知道您錢財來的容易,但收買人心用不著總是這樣吧?前一陣子不是才給他們發下許多財貨嗎?只要不大手大腳花錢,應該是夠用了,怎可能還有人貧困?要知道,給成習慣了他們以後都全指著您過rì子!」
雲峰暗自氣結,從她嘴裡說出的話怎麼就這麼難聽呢?不禁狠狠一眼瞪了過去,才耐著xìng子解釋道:「造成貧困的原因有很多。並不是給些財物再出台些優惠措施就可以解決的,比如說疾病,這是普通百姓致貧的不容忽視原因,前些rì子著人統計了下,佃戶里的生活困難者計有四十二戶,他們是真正的弱勢群體,需要關心與幫助。」
荀灌娘臉上現出了欣賞之sè,忍不住道:「斷山說的好,難得你有這份心意,為師也和你一起過去。」
張靈芸很隱秘的瞄了眼荀灌娘。暗暗嘆了口氣,或許荀灌娘自已都沒意識到,可是張靈芸卻能感覺出來,她這個師尊總是在找著各種理由呆在她的夫郎身邊。她明白,荀灌娘並不是天生薄情的女人。反而是感情豐富,她沒來由的把自已的感情壓抑了半輩子。壓的越凶,將來爆發出的力量也越大。當然了,荀灌娘還遠沒到爆發的地步,僅只是滲透出了些涓涓細流罷了,但總有一天會徹底潰決開來,驅使荀灌娘情不自禁的投入到她的夫郎懷裡。
張靈芸覺得有必要搞清楚荀灌娘究竟陷到了哪一個地步,當即也附合道:「雲郎,那妾也去看看好了。」
「文君也要去送溫曖!」庾文君自是不會落下。
其實,雲峰原打算只帶蘇綺貞前往,留張靈芸看家,隨著開chūn的臨近,雲峰半點也輕忽不得,這兩個女人必須得有一人呆在府里,以保護諸葛菲主僕與宋褘。這些天,雲峰也沒讓宋褘再去首飾鋪了,畢竟安全第一,萬一被人綁架了他哭都沒地方哭,何況顧淳那一票已讓他賺的盆滿缽滿,做人當知足!
雲峰叮囑道:「綺貞,府里的防衛交給你了,注意點安全。」
蘇綺貞明白雲峰所指,點點頭道:「末將明白,將軍你放心罷。」
沒多久,雲峰四人領著數十名親衛,趕上了好幾輛大車向著瓦官寺佃戶區行進,剛剛來到地頭,立刻給眼尖的佃戶們認了出來,均是熱情的湧上前向雲峰道喜拜年,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真摯的笑容與發自內心的感激。
雲峰也滿面的笑容的打著招呼,噓寒問曖不厭其煩。荀灌娘能看出來,這人並不是在敷衍了事,而是真正在關心佃戶們,這讓她心裡泛出了絲漣漪,微微點著頭,盯著雲峰的眼神也不自覺的柔和了些。
庾文君拉了拉張靈芸衣角,輕聲喚道:「大師姊!」並以目光示意荀灌娘的異常舉動。
張靈芸轉頭一看,心裡不禁一個格登!荀灌娘的變化,自從前次與雲峰迴了一趟家之後,愈發的明顯起來。
『難道他倆單獨在一起時發生了什麼?』張靈芸起了幾分猜測,可是任由她絞盡腦汁也想不到荀崧會有許婚這一舉動,揣著這份疑惑,張靈芸跟著隊伍緩緩向前。
不知不覺中,來到了第一戶人家,親衛們正在向車下搬著年貨,一名老婦人慌慌張張跑了出來,跪下就要磕頭!
雲峰連忙扶住道:「阿婆,無須多禮,再有三天就是新年了,給您送些年貨過來,表表心意而已。」
老婦人連忙道:「將軍,這可如何使得啊?前次您發給的歲錢咱們已是感激不盡了,哪能再要您破費啊!」
雲峰轉頭示意親衛把年貨搬入屋裡,又微微笑道:「阿婆,外面天寒地凍,咱們還是進屋裡說話,如何?」
「這個....您是貴人,哪能進咱們這種地方,這可如何使得!」老婦人現出了驚愕之sè,一遍又一遍的反覆絮叨著。
「什麼貴人不貴人的?聽說老丈身體不大好,本將略通兩手岐黃之術,剛好趁著空給瞧瞧,再不讓進咱們立刻就走!」雲峰搖了搖頭,佯作不悅。
「是老婆子失禮了,將軍快請!」老婦人猛一咬牙,手忙腳亂把這一行人迎入了屋子,顯然,老伴的病情她還是非常在意的。
雲峰卻莫名的生出了種怪怪的感覺,他覺得他的這幅派頭與前世新聞聯播上放的國家領導人下基層送溫曖挺像的,美中不足的是少了記者啪啪啪按快門。暗暗搖了搖頭,雲峰收起荒誕的想法,舉目打量著這間屋子,屋內cháo濕yīn暗,牆壁上有好幾處都透著亮光,霉sāo味直往鼻子裡鑽,擺設幾乎沒有,僅在屋角有一張床塌,上面躺著名老翁,蓋著烏黑的被子,正手足無措的看著自已一行人。
「老頭子,將軍來看望咱們了!還給咱們帶了些年貨!」老婦人大聲喚道,接著又轉向雲峰尷尬道:「將軍,您看,這....家裡連個落腳的地方都沒。」
雲峰擺了擺手:「沒事,阿婆不要介意。」說著,快步上前制止住正在掙紮起身的老翁,微笑道:「老丈您躺好,不要說話,本將給您把把脈。」並伸手搭上了老翁的脈門,漸漸地,眉頭越擰越緊。
老婦人看著雲峰的神sè,緊張的都喘不過氣來了。
荀灌娘不由得問道:「斷山,阿伯要不要緊,身體如何?」
雲峰沉吟道:「老丈並無大礙,卻積勞成病,而且年齡也大了,已經傷了身體本源,想要治癒極難,只能平rì多注意調理身體,或許能慢慢養好。」說完,順手開了張滋補方子,命親衛出去抓藥。這名老人的病類似於現代社會的慢xìng病,不過觸發機制不同,現代人是富貴病,而古人卻是窮出來的。
雲峰心裡有些不大好受,又接著問道:「阿婆,家裡怎不見有其他人?還是就您和老丈兩個?」
不問還好,這一問老婦人的眼圈迅速紅了起來,抹著眼淚道:「老婆子原本是譙城人氏,家裡有兩子,但都於戰亂中身亡,只剩咱們這兩個老不死的.....嗚嗚嗚」說到一半,再也說不下去了。
屋內眾人的心情都變得有些沉重,外面圍觀的佃戶們有的也偷偷擦拭著眼角。亂世中,如這一家般的情況比比皆是,並不是個別現象,雲峰暗嘆一聲,點了幾名親衛吩咐道:「傳令,凡年滿五旬的孤寡老人不必交租,且每月領一千錢及兩石米作為生活補助,自明年開始實施,你們幾個現在就去統計人數!」
「將軍!嗚嗚嗚」老婦人哆嗦著乾癟的嘴唇,卻不知該如何把心裡的感激表達出來,忍不住的反身抱上她的老伴大聲哭泣著,而屋外的佃戶們也都是滿臉的不敢置信之sè,激動的看向了雲峰。(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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