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四七章 忘去宋褘
沈勁之死所帶來的震盪已鬧的全城沸沸揚揚,百姓們夜不能寐,剛開始還心情緊張,生怕受了亂兵波及。可時間一長,見沈勁並未派軍四處劫掠,便也漸漸放下心來。
放心之餘,卻不免嘖嘖稱奇,歷來作戰兩軍對罵,也不過象徵xìng的罵上幾句,然後雙方開打。可這兩位倒好,一方是西北豪強,另一方則為本地大族,扯了嗓子開罵,整片城南地區都能聽的一清二楚,誓要在嗓門上壓倒對方!
陸續的,有許多居住在其他地區的膽大百姓聞訊向城南趕來,而居住在當地的居民,有條件的登上高樓,沒條件的窩在院子裡,以聽的更清晰些。
沒辦法,太jīng彩了,錯過了恐怕此生再無這等機會,尤其還出於大人物之口!沈充平平無奇,罵來罵去也就那麼幾句,比如碎屍萬段、還我兒命來、不報此仇誓不罷休等等老掉牙橋段。
涼州牧卻令他們耳目一新,大呼過癮!無數既惡毒,又新奇的詞彙如下冰雹般一陣陣連續不斷< ,其jīng彩處令人回味無窮,大女郎小媳婦們卻面紅耳赤,暗自啐罵!與沈充誰高誰下,一目了然。
而在內院,蘇綺貞依然雙目緊閉,對宅前的叫罵聲充耳不聞,宋褘則緊捂雙耳,腦袋如駝鳥般深深的埋在了張靈芸柔軟的胸懷當中。
庚文君又不相同,口中念念有辭,還時不時就重重點頭,仿佛在品味著其中的言語魅力。
諸葛菲連聲嘆氣。哎自已傾心的男人,這罵人本事還真的是天下無人能比啊!搖了搖頭,諸葛菲忍不住向張靈芸問道:「靈芸,將軍這些從哪學來的?是否涼州百姓平時便是這般...言辭鋒利?」
張靈芸俏臉於一瞬間脹的通紅。心中暗恨,這不是在敗壞涼州名聲嗎?雲郎也真是的,光顧著自已口頭快活,這讓姊妹們哪還有臉再見人啊?不禁連連搖頭:「不是...不是,涼州百姓很少叫罵,一般都是動手撥刀子。對了,雲郎出自於平陽,或許平陽一帶便是如此罷?有機會還是問問月茹與月華。她們倆個應該清楚。」接著又啐道:「沈充究竟搞什麼名堂?光圍著又不打,莫非這人真是來找罵的?」
雲峰與張靈芸有同樣的疑惑,他也不明白沈充的意圖是什麼,不過罵起來的確很爽。管他呢,不走就繼續罵!至於名聲什麼的他不管,他在建康的名聲本來就不好,也不在乎多這一條!
沈充早已氣昏了頭,想閉嘴認輸。對方卻不依不僥,他只能靠那麼幾句勉強支撐著,他就沒想過這麼大嗓門很可能把城外的涼州騎兵給吸引過來。有數次他差點按耐不住下令進攻,可沈勁遺體還未送至。沒辦法,只得咬牙強撐著。
......
東宮位於建康宮城東北一側。城外清溪潺潺環繞,過清溪由東華門可直接入內。
司馬紹於不久前接到了沈充帶兵入城的消息。頓時大驚失sè,連忙下令東宮軍加強戒備,嚴防王敦攻打宮城。
他認為應該把庚亮或是溫嶠召來了解清楚城內的具體情況,正待下令時,一名黃門來報:「殿下,中庶子與庚侍講求見。」
「哦?快召!」司馬紹覺得好巧。
黃門領命而去。
沒多久,殿外傳來了溫嶠的爽朗笑聲:「元規,這雲將軍果然才華不可輕視,言辭之鋒銳我朝無人能及啊,呵呵」
庚亮也是哭笑不得,無奈的陪著乾笑。
伴著笑聲,二人來到殿內,向司馬紹見了禮,賜坐之後,司馬紹迫不急待的問道:「溫公,元規,孤正要請你二人前來,沈充因何事領軍入城?王敦莫非yù趁夜起兵?你二人可知情?」
溫嶠與庚亮面現古怪之sè,相視一眼,溫嶠示意道:「元規,還是由你向殿下解釋罷。」
庚亮點了點頭,向司馬紹說道:「殿下,沈充雖領軍入城,卻非為攻打宮城,而是為了圍攻於涼州牧府邸,請殿下勿要驚慌。」
「哦?」司馬紹心裡大大鬆了口氣,臉上現出了輕快的笑容,繼續問道:「莫非是...涼州牧得罪了王敦?究竟是為何事?」
庚亮一陣為難,有關宋褘還真不大好開口,不禁遲疑不決,光是喃喃著卻說不出話來。
司馬紹催促道:「唉呀,元規,孤將你與溫公視如師友,孤之為人你又不是不知,有何話不可直言?快說,快說。」
庚亮看了看溫嶠,咬咬牙道:「這個...與王敦無關,而是沈勁,此事起因於宋褘,殿下是否還要再聽下去?」
庚亮這麼說,再是傻子也能明白,兩個血氣方剛的青年男人夾一個美女,自然是爭寵吃醋,發生糾紛。不由得,司馬紹笑容一僵,宋褘美麗的倩影冉冉冒了出來。
其實,司馬紹也說不清對宋褘懷有怎樣的感情,是迷戀她的容貌身體?還是愛戀宋褘本人?又或是兩者都有?但他能感覺到,自從宋褘被驅趕離開之後,這一個多月時間心裡總是空空蕩蕩,像是少了什麼東西似的。相應的,東宮的其他女子卻怎麼也瞧不順眼,與宋褘相比,既呆板又缺了靈xìng,對原本還打著主意的庚文君也提不上興致了,滿腦子都是宋褘,一閉眼還是宋褘,夜晚入眠更是少不了伊人來探!
「殿下?」庚亮喚道。
司馬紹被驚醒回過神來,臉上勉強擠出了一絲笑容,可這笑容落在溫嶠與庚亮眼裡卻比哭還難看,好半天才緩緩道:「元規,孤沒事,你繼續說,孤想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
庚亮硬下心,把從雲峰被王羲之邀請至宋褘畫舫開始,所發生的一切如倒豆子般的全說了出來。
司馬紹默不作聲,直至庚亮說完,還依舊沉默了好久,令溫嶠與庚亮亦是暗暗嘆息,他倆能看出,司馬紹對宋褘應是動了真情。
搖了搖頭,司馬紹勉強把宋褘從腦海中暫時驅除,欠身問道:「如今京中突起劇變,請問孤該如何自處?」
溫嶠直言道:「殿下,請恕臣冒犯,臣請殿下忘去宋褘!宋褘出身於風塵女子,本就不適合留於宮中,況殿下為國之儲君,當拋卻兒女私念,以國事為重。如今王敦勢大,愈加跋扈囂張,其謀篡之意已舉朝皆明,殿下應正視宋褘落於涼州牧之手這一事實,勿要為此心懷怨念,以拉攏涼州牧,引為外援,與我華仙門合力,共同滅殺王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