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九四章 空城
秦軍分據四座衛城,把襄國圍的水泄不通,而襄國城內,則是戰火連天,城裡的撕殺從早到晚從沒止歇,官員們都在咬牙堅持,等待秦軍破城的那一天到來,如今的秦軍,已然成為了他們唯一的生存希望,雖不知道會是個怎樣的結果,但總比立刻死要好吧?
不過,他們力量分散,武備不足,最起碼沒有弩和甲,羯軍卻裝備精良,訓練有素,還可以集中全力依次攻打,因此,每天都有官員滿門被屠,族中女子也滄為了羯人的胯下玩物。
暫時倖存的人都是焦急萬分,怎麼秦軍主力還不來啊!他們急,雲峰半點都不急,他巴不得石勒把這些人都殺光呢,也省得留下麻煩,更重要的是,襄國的財富或許比不上劉曜,卻也不會少的太多。
石勒與羯人經過這麼多年的劫掠,自然積累下了天量財富,而河北大族都被遷來襄國,他們死了,錢財也將落入雲峰手中,至於女人,那是沒辦法,儘管她們很無辜,但羯人要的是她們的身體而不是性命,大多數--人應該能逃過一劫。
時間緩緩流逝,十日之後,也就是元月二十,由壺關出發的秦軍幾乎與韓勇部同一天到來,取下虎牢,韓勇不意外的連克滎陽、浚儀,趁著黃河封凍,揮軍渡河,接連強行軍,由浚儀到襄國的八百裡間一片坦途,羯趙的人心已經徹底散了。
隔了一天,元月二十二日,近二十萬除了一萬看押戰俘。剩下的秦軍全體出動。弩炮把城池圍的密密麻麻。城頭那稀稀落落,總數僅有百來人的守軍全都面色冷漠,他們雖然明白,自已再也看不到第二天的日出了,不過,能由最下等人躍居於最上等人,再過了幾年頤指氣使的好日子,也不枉來這人世打個滾!
看著太陽越升越高。庾文君忍不住道:「將軍,您快點下令吧,城裡的羯趙官員應該死的差不多了,您還在等什麼?如果讓石勒自殺,看您後不後悔!」
雲峰想想也是,這麼多天下來,城裡的交戰聲愈發稀疏,顯然,對自已懷有厚望的官員們相繼撒手歸天,到昨日。幾乎已聽不到交戰的聲音了。
於是,雲峰向後一招手!
「繃繃繃~~」剎那間。萬弩齊發,火油彈從四面八方向著城頭轟擊而去,僅眨眼工夫,城頭陷入了火海當中,悽厲的慘呼聲零零落落的響起。
火油彈僅發射一輪,城頭只有象徵性的防守,犯不著多做浪費,待火勢漸漸止歇,衝車推上前去。
「嘭嘭嘭!」巨大的撞擊聲是如此的刺耳,又如此的單調,還顯得如此的詭異,整個城池,只有衝車撞擊四座城門發出的巨大鳴響,竟再無半點別的聲音傳來。
雲峰眉頭一皺,他覺察出了一絲反常,經連日鏖戰,襄國城裡,文官及其家奴,包括宇文部與段部的族人應該都死在了羯人手裡,而羯人主力雖被全殲,但仍有中禁軍一萬,就算折損了些,九千還是有的,再加上羯族權貴的青壯年及其私軍,與之前入城的四衛城守軍,總兵力不會少於三萬,那麼,這些人上哪了?為何不守城,難道集體自盡或是坐家裡等死?
雲峰立刻就排除了這一美好的願望,羯人以其兇悍殘忍的天性,明知是死,也不會坐著等死,而是會放手一搏,臨死也要拉幾個墊背的下來。
『難道是準備打巷戰?』雲峰不由暗感頭疼,打巷戰,就意味著整座城池將被逐分逐寸的焚毀,雲峰可不會拿將士們的性命開玩笑,同時也意味著城裡的女人會隨著陪葬!
「轟隆隆~~」伴著漫天灰塵,突然傳來一陣巨響,雲峰親自攻打的南城門已是轟然坍塌,透過黑乎乎的門洞,城內視野開闊,竟無一兵一卒!
雲峰急忙大呼:「速速傳令,全軍暫緩入城,三門各留一萬騎、一萬步卒看守,再著一萬人登上城牆,占領制高點,其餘人馬裝備全部集中來南城!」
「遵命!」親衛急速馳去。
雲峰觀察著門洞內的世界,眉目間隱現思索之色。
庾文君忍不住問道:「將軍,您這是幹嘛?所謂虛者虛之,疑中生疑,剛柔之際,奇而復奇,那都是欺侮敵人摸不透自已的虛實才會故布疑陣,如今襄國城裡就那麼幾萬人,他還能布出什麼名堂?您也太小心吧?」
雲峰慎重的搖搖頭道:「困獸猶鬥,羯人豈會引頸待割?既然勝券在握,何須一擁而上?穩紮穩打,步步為營方是穩妥之計!」
荀灌娘也道:「斷山,你是擔心羯人會占據屋舍固守,給將士們帶來不必要的傷亡?」
雲峰點了點頭:「老師說的是,敵在暗,我在明,弟子正擔心這一點,倒不如集中兵力逐寸清除,咱們有的是時間,石勒想玩,那就陪他玩,不急!」
眾人想想也是這個道理,越是接近成功,人的心態也會轉變,都希望能看到成功來臨的那一刻,而不是在成功到來之前死去,於是,均是耐心的等待起來。
約摸一個時辰,三個方向的秦軍陸續趕至,隨著雲峰一聲令下,近十萬人依次而又緩慢的開進了襄國。
襄國是座古老的城池,公元前十一世紀,成王封周公四子姬苴為邢候,置邢侯國,前661年,強狄犯邢,邢遷都於夷儀,邢侯於此建行台一座,名為信都,後趙孝成王把信都作為陪都,襄國之名則來自於項羽,由於信都是趙襄子故土,故改信都為襄國。
秦軍一隊隊登上城頭,弩炮依城牆就地部署,雲峰卻一馬當先,領著親衛小心的向城內馳去。
襄國街道寬闊。屋舍整齊。倒不愧為石勒傾盡心力打造的都城。只不過,城內空無一人,靜如鬼域,處處透出一股不尋常的氣氛,所有人的心頭都不自覺的沉重起來。
地面布滿了屍體,這些屍體,無一例外都是男人,有身著峨冠博帶者。顯然是為羯人效命的河北大族,還有穿著土布短衣,這都是家丁奴僕,他們的死狀也五花八門,有被砍去頭顱,有身上被射成了刺蝟,有胸腹等要害留下了長矛扎穿的血洞,更有人被扒光衣服,剁去四肢或是剝皮而死!
林林總總,惡行令人髮指。而且越往裡看,屍體越是密集。有些街道的盡頭都沒法踏足,幸好如今的時節尚是冬季,否則,這城裡早就惡臭熏天,連進都沒法進,但縱是如此,仍有一陣陣的屍體霉腐味道從四面八方飄來。
庾文君捂著鼻子,嘆道:「他們即可悲,又可憐,還可恨!早知有此結局,還不如當初如那些流民帥般,聚眾反抗呢,既便是轟轟烈烈的戰死,至少青史也能留名,總好過如今被窩囊的殺死,而且日後編《後趙史》時,說不定還會被後人指指戳戳呢。」
雲峰也嘆道:「當初天下紛亂,晉室風雨飄搖,降石,是河北大族保全家園的無奈之舉,恰好石勒那時滿懷自信,擺出一幅禮賢下士的模樣,他們紛紛往投實屬正常,說到底,還是人沒有前後眼啊,混亂的天下,誰又能看到幾年之後的形勢發展呢,只求過一天是一天罷了,但他們的死也並非全無價值,足以為後人借鑑了。」
說這話的同時,雲峰腦海中不自覺的冒出了「漢奸」兩個字,只不過,當時沒有現代意義上的民族概念,也沒有漢奸、晉奸這一說法,百姓們並不認為由羯人統治有什麼不妥,活下去才是他們的目地,這也恰到好處的詮釋了河北百姓為羯人效力的心態。
正如南宋末年,蒙軍攻打荊襄,荊襄當地百姓往往打開城門,夾道歡迎蒙軍,另外帶路的,提供宋軍軍事情報者也數不數勝,又如九一八前後,熱河民眾也是夾道歡迎日軍,協助日軍驅趕當時駐紮熱河的少帥部隊。
不得不說,中國歷史上數不數勝的投敵帶路,既悲哀,又無奈,然而,這能怪當地民眾嗎?如果不是統治階級逼的他們全無活路,誰又願意被人戳著脊梁骨罵呢?如果不是當了兩千多年的被統治階級,被訓練為了順民,血性勇武早已喪失,又怎會面對異族的入侵毫不反抗呢?所以,製造漢奸的正是各朝各代的統治者,正是他們把中華民族一步步的推入了深淵。
而統治者相對於民眾,出漢奸的比例更大,又如河北大族,他們投靠羯人的心態已不僅止於生存,而是繼續如上人上般的活著,因此,雲峰奉送給這滿地屍體只有兩個字:活該!
「大王,兩邊屋舍空無一人!」雲峰正暗暗想著時,派出探路的親衛的回報打斷了他的思緒。
「再探!小心暗箭!」雲峰不假思索道。
親衛們接著四處探查,可一路行來,回報都是無人。
「這倒怪了?羯人不打巷戰啊?那他們能上哪兒?」庾文君不自覺的自言自語:「難道是早挖有地道逃出去了?」
雲峰略一尋思,便搖搖頭道:「不可能,能容納數萬人,這得要多大的地道?石勒在襄國立足僅十年左右,他哪來這麼大的能力?而襄國四面都被我軍圍住,這地道要得多長才能挖出去?更何況距襄國最近的山地在西面三十里的太行山東麓,其他地方都是平原,他如何來隱蔽地道出口?」
「哦!」庾文君想想也是,默默點了點頭,不過,俏面上的不解之色愈發明顯。
雲峰向前一指,淡淡道:「不用想了,羯人必是集中在宮城,咱們去會一會石勒,看他還能耍出什麼花招!」(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