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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玉就著那根紅線,把門縫下的鏡子拉了出來,回答道:“墨。”
巴掌大的鏡子,薄薄一片,連鏡框還是塑料的,看起來不值幾個錢。
她托起鏡子,兩掌一併把鏡面夾在手心,想藉以看清她不在的這段時間裡,房裡有沒有發生什麼怪事。
可鏡中空空,什麼也沒照到。
鄔家擅長的便是回溯,透過鏡子或是水流,一切能映出影子之物,如重蹈昨昔,看到那些曾經發生過的事。
既然什麼也沒看見,鄔引玉只好解開紅繩,解釋到:“出來時,我懷疑它還在我房間裡,所以特地放了鏡子。”
“但還是沒找著?”魚澤芝又說中了。
“沒錯。”鄔引玉悄悄吸了一口氣,做足了心理準備,才擰開門把說:“等會兒你就知道,我為什麼要鎖門了。”
說著,她打開房門,進屋時一臉錯愕。
牆上地上一乾二淨,什麼污跡也沒有。
什麼滿壁的魔佛,什麼地上的大灘墨汁,全都了無蹤影。
“你要給我看什麼。”魚澤芝跟著踏入房中。
鄔引玉站在房內,後頸的寒意直往頭皮上爬,她略顯僵硬地扭頭,擠出笑故作輕鬆地說:“如果我說,我醒來時滿牆滿地都是墨汁,你會不會覺得我瘋了。”
魚澤芝只是沉默不言地看她,沒給予任何評價。
在鄔引玉的記憶里,好像魚澤芝常常這麼打量她,就好像在估量著什麼。
鄔引玉走到床頭邊,從抽屜里拿出火柴盒,捻了點菸絲,取了支火柴急急忙忙地擦燃,一邊說:“這正是我想和您說的,我不解之事,沒想到見不著了。”
“我信你。”魚澤芝淡聲。
點著了菸絲,鄔引玉成癮般匆忙地抿著菸嘴,往床上一坐,噙著笑望了過去,含混地說:“我以為您要說,我瘋一點也沒關係。”
“是沒關係。”魚澤芝上回進這門時只是粗略一瞥,如今才仔仔細細地環視了一圈。
鄔引玉放在外面的私人物品不多,大都整整齊齊疊放在柜子里,她也不尷尬,呼出一口煙說:“我知道魚老闆您懷疑我,不巧我也懷疑您,畢竟咱們都看得見那墨氣不是麼。我可不是在急著和那墨氣撇清關係,只是想說,我也正困擾著呢。”
“嗯。”魚澤芝低頭打量起鄔引玉口中全是墨汁的地板。
鄔家每天都有保潔前來打掃,鄔引玉這房間就算少打理一天也髒不到哪去,別說墨跡了,如今連灰塵都未必找得著。
鄔引玉靈光一閃,轉身沖魚澤芝勾起手指頭:“沒關係,我還能給您看點東西。”
魚澤芝跟了過去,只見鄔引玉往沙發上一坐,打開了桌上的筆記本電腦。
滑鼠靈巧地移動,在文件夾里翻出了下午時被導出來的監控。
“看著啊。”鄔引玉眯起眼又吸了口煙,扭頭朝另一側呼出,飛快點開了那段視頻。
其實她很擔心那段視頻會無法播放,所幸沒有,但很快,她意識到這段監控和她此前見到的並不一樣。
視頻里,她的確在凌晨時爬起,也的確走出了房門,還把書房的毛筆拿了過來,但是,她握著毛筆在牆上揮舞了半天,竟是一點墨跡也沒有甩出來。
未蘸墨的毛筆又如何畫得出東西,就算畫上一整宿,牆壁也該是乾淨的。
鄔引玉心跳如雷地按了暫停鍵,好一會沒能說出話,她不想魚澤芝覺得她瘋了。
過了一陣,魚澤芝問:“你有夢遊的習慣?”
“之前沒有,您信麼?”煙窩裡的菸絲燒完了,鄔引玉也沒再抽上一口,她查看了文件的修改時間,儘管不抱希望,可在看見時間未變時,還是不免失落。
她甩開滑鼠,眸色沉沉地盯著屏幕說:“這事兒先算了,讓您白走了一趟。”
“我信。”魚澤芝往鍵盤上一敲,竟把進度條退了回去,又說:“不白走。”
鄔引玉笑了,如今兩人靠得近,其實只要她微微側頭,鼻尖就能碰著魚澤芝的側臉。但她沒有這麼做,只是帶著笑說:“我說什麼您就信什麼,再這麼下去,我一顆心遲早要掛到您身上。”
她倒是沒扭頭,但魚澤芝卻側目看向她,數秒後淡淡一笑,抬著眉梢說:“對我感興趣?”
“打從我在萃琿八寶樓看到您的第一眼起,這興趣就沒少過。”鄔引玉連目光都直白得透著炙意。
可魚澤芝只是“嗯”了一聲。
鄔引玉登時沒招了,“嗯”什麼?是能追的意思麼。
可就算能追,她現在也不敢,這姓魚的秘密還多著呢,誰知道這人是不是披著皮的老妖怪。
屏幕上,那段監控又從頭放了一次。
鄔引玉不知道呂冬青是不是真要用古法引鬼上身,但她此時有了新的想法。
她的確沒有過夢遊的經歷,視頻里她的所作所為更像是被鬼怪附身,儘管她沒能在自己身上找到任何被附身的痕跡。
不乏不痛,也沒有失魂落魄之感,更沒有被占據的不暢快,也不知道是不是那東西太高明,也太過厲害。
那易命扶乩之術,召來的向來是最近的鬼祟,她想,如果她的確被邪物附身,那扶乩時她若是在場,是不是能把那東西引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