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腳往泥地上一踏,方知這地方當真涼快了許多,地火……就跟熄滅了一樣,黃泥一點也不燙腳了。
耳報神被薛問雪夾在腰邊,呵斥道:“你怎還學起她們了,把老人家夾在腰邊成何體統,不求你抱著,你好好拿著不成麼。罷了罷了,老人家寬宏大量,你便說說,這泥地比原先好踩麼。”
薛問雪回到馬車上,說:“地不燙了,此前的熱似乎真是地火作祟,這不移山的天,終歸是要變了。”
天說變就變,轉瞬間,晴朗碧空變得陰沉無比,那醞釀了數十成百年的雨,終於瓢潑著落下。
造這馬車時,蓮升沒料到此地會忽然有雨,所以丁點避雨的術法也沒有施。
大雨一落,馬車便軟綿綿地往下塌,連身上彩墨都糊成了一團。
“驅車,驅車!”耳報神嚷,“只是不給咱們離開馬車,沒說這馬車驅不得,快些找個地方避避,否則你們不管是人是妖的,都能被淋成落湯雞!”
薛問雪揣摩了一番,覺得有些道理,乾脆拉起韁繩,策馬往遠處駛。
馬車搖搖欲墜,兩匹馬是還跑得動,可腦子不大靈光了,任薛問雪怎麼拉,也不停,還邊跑邊散架。
“怎麼啦,找到躲雨的地方了麼?”阮桃掀開帘子問。
薛問雪在簾外應聲:“沒有,馬車拉不住了。”
這兩匹馬本就跑得快,不過是一眨眼的功夫,車外景象驟變。
阮桃看得一怔,訥訥問:“這是哪啊。”
“在往……”薛問雪啞聲,“靈犀城的方向去。”
被他架在腰邊的耳報神幽幽說:“幸好這車快要塌了。”
那話方落,阮桃只覺得自己在下墜,待她回過神,人已跌坐在濕漉漉的黃紙上,被滂沱大雨澆得一個激靈。
僵也被淋濕,身上的白麻布有鬆動的跡象。
不移山的雨實在是太大了,和芙蓉浦雨勢最大時一樣。
僵忽然抬手,手上的白麻布沒纏緊,一下便被雨水打散了。
薛問雪無意望去一眼,看著渾身一僵,不知是不是因為雨水入頸,他周身拔涼。
猶記得,這僵被纏上白麻布前,渾身上下不剩一寸好皮,肉已是近半糜爛,尤其手和腿,已露出白骨。
可如今……
白麻布散開,從中露出的一雙手好像剛長好皮肉,比豆腐還要嫩上幾分,白得毫無血色。
有一些黑紋,似是烙在了皮下,顯得隱隱約約,比刺青還隱晦。
這黑紋和它眼底的一樣,它怕是……
真的要成“不化骨”了。
回到崖邊後,蓮升施術令裂地合上,正想召出一把傘,頭上雨水便被齊齊擋住。
引玉撐著傘站在她身後,說:“這雨下得比我想像中要快許多,此事已了,回去看看那姓薛的和小桃樹。”
蓮升一頓,不咸不淡地說:“忘了一件事。”
“什麼?”
蓮升望向遠處,說:“那馬車也許已經被雨水澆化了。”
引玉想到耳報神那罵罵咧咧的模樣,不禁覺得好笑。她看蓮升要握傘,便抬臂用手肘擋住,說:“這傘我來打。”
作者有話說:
=3=
第151章
趕過去時, 只見地上有一角被泥水遮了過半的黃紙,其上彩墨已淡。
人影呢,人影是一個也不見。
黃紙是掉了一角在這,可其他的呢?
要折成那紙紮馬車, 單單這一角可不夠。
引玉猜到那馬車支撐不了多久, 可沒想到, 地上僅餘這麼一角紙。
偏偏……
偏偏瓢潑大雨把氣息也衝散了,薛問雪和阮桃幾人的蹤影, 徹底被淹沒。
引玉張望許久,說:“馬車也許是被暴雨沖化了, 人難不成也化了?”
“不可能, 不過他們離開應當有一陣了。”蓮升伸手探到傘外, 接了滿掌的雨,手收至鼻邊輕嗅。
她皺眉說:“不是答應了寸步不離麼, 躲雨去了?”
“躲雨?”引玉詫異, 觀四周可不像是能躲雨的,除非是到一里外的村子去。
雨下得突然, 一里又那麼遠,與其跑過去躲雨,還不如讓耳報神多長些枝葉當傘使來得靠譜。
“上哪躲。”引玉搖頭,“走到那已是渾身濕透,躲不躲的,還有什麼區別。”
她朝地上那角黃紙走近, 料想地上是找不到足印了。
果不其然,這地方被大雨沖刷, 別說薛問雪等人的, 就算是她剛留下的足印, 眨眼也被沖淡。
蓮升朝遠處指去,說:“到村里看看,或許他們還真冒雨過去了。”
“當真是一事剛平,一事又起。”引玉拎起裙擺,慢騰騰挪步,挪步時緊盯腳下,省得泥水四濺。
既然是天地畫卷,那她素來是喜淨的,此前在小荒渚時還好,如今記憶完全恢復,就算有術法傍身,也不大忍得這泥。
這一低頭,引玉隱約看到一古怪輪廓,像是什麼東西掉在地上,被染成了泥色。
不是黃紙,看似比黃紙要厚上許多。
不移山已有很長一段時日沒有住人,當年留下的東西,除卻那村子裡的,大都被埋在黃泥下了,哪還露得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