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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要爬,也行。”蓮升輕哂。
引玉立刻往對方袖上一捏,惺惺作態地說:“有魚老闆在,哪還用得著我爬,您說是不是。”
“你是怕身上沾了屍氣。”蓮升一口道破。
可引玉不認,她偏要說:“哪裡,不過是想沾沾魚老闆的光。”
蓮升不和她貧,像之前將大火分開那樣,輕而易舉就分開了擁在一塊的僵,令它們讓出了一條窄道。
正要過去,忽聽見一聲嗚咽。
這裡死氣濃重,乍一聽,引玉還以為是鬼祟在哭,循著聲音仰頭,才知那黑鐵吊燈上竟攀著個人。
活人。
蓮升也抬了頭,盯著那人默不作聲。
吊燈實則是個火盆,中間能放火炭,但火炭早不知在什麼時候燒盡了。
攀在上邊的人戰巍巍地往下看,半晌才道:“我知錯了,我知錯了!求二位放我出去,我日後洗心革面,一定好好做人,來世為二位做牛做馬!我要是做不到,那下輩子我當豬給人宰了吃!”
他鼻涕眼淚齊下,嚷得是一個聲嘶力竭。
引玉此前便猜想,這厲壇之祭里,怕是還有活祭這一環,但沒想到,下來後還真能碰上活人。
還是個新鮮的活人,餓得不算久,否則哪有力氣說話。
男子痛哭流涕:“求二位轉世菩薩行行好,我真的撐不住了!我當初腦子是被驢踢進糞坑了,才敢用這賤命頂撞大人們!如今我、我清醒了,我給二位下跪磕頭!我給康老爺當腳凳,康家叫我往西,就算是要淌火海,我也絕不往東!”
看來,此人還是被康家推進來的,這康家果真和厲壇關係不淺。
引玉仰頭看他,輕笑一聲,說:“做牛做豬的就不必了,不缺這幾兩肉吃。”
那男子一聽,哪還敢求饒,嗚哇一聲哭出聲,連哭都哭得沙啞無比,連點兒尊嚴也不要了,更加大聲地求饒。
到底是個活人,蓮升又聽得兩耳生繭,索性施以援手,但她沒把那人好生生地托下來,而是打個響指,令火盆晃蕩不停。
“不要晃了,不要晃了!救命!救命啊!”男子攀不住,咚地摔在一眾僵的頭上。
他眼都瞪直了,手腳並用地爬了下來,看其□□,竟已經……尿濕了。
引玉半步不想靠近這人,抬手往口鼻前揮了幾下,只因那人身上的尿騷味比鬼氣還濃。
“多謝兩位,大恩大德,來日必報!”男子兩腿酸軟,作勢要往外跑,可他還沒來得及跑出去一步,就被叫住了。
“慢著。”引玉說。
男子又崩潰大哭:“姑娘,我該死,我真該死,可我還不想死啊!”
擠在兩邊的僵跟木雕般站著一動不動,卻露牙又流涎,臉全朝向正大哭的男子。
“是康家把你送下來的麼,你犯了什麼,他們要讓你當祭品。”引玉問得直白。
男子形銷骨立,渾身又使不上勁,模樣狼狽不堪。他抹了一把眼淚,詫異道:“你、你們……竟不是康家人,你們打哪兒來的,莫非是仙姑!”
引玉似笑非笑地看他。
男子顫抖不已,不知是激動還是驚詫。他眉頭還緊皺著,硬是擠出了一點笑,倉皇說道:“是、是康家,我不過是奪了一老太的粥,那施粥的康家人就把我打了一頓,還送我來此,我是罪有應得,可是罪不至死啊!這地方好可怕啊,康家真不是東西,還請兩位仙姑行行好,送我出去!”
這麼聽,這男子也挺不是東西。
引玉未置可否,只覺得這事古怪。
厲壇明明是鄔嫌設的,如今卻是康家在管。看起來,鄔嫌似乎在借康家的手不斷害人,可她要那麼多的陰氣,要那麼多魂魄,當真只是為了修行?
“真是康家送你進來的?”蓮升冷聲問。
男子跺腳道:“我騙二位好心人作甚,就是他們將我七捆八綁地送進來,我雖被蒙了眼,但認得他們聲音啊!”
蓮升若有所思,淡聲說:“行了,跟我們走。”
男子近要崩潰,顫抖道:“我、我還不能回去嗎,我不騙二位,我的命就是兩位給的,我、我在外邊等二位也不成嗎!”
“不成,等會我倆自然會送你出去。”引玉抱著木人說。
耳報神眼裡是見不得一粒沙,用稚嫩的聲音斥責道:“連老人的粥都要奪,果然惡人自有惡人磨!”
這聲音一出,男子僵在原地,眼珠輕微轉動,目光頓在引玉懷中。
引玉面不改色地把木人的兩片嘴唇捏住,問:“跟不跟。”
耳報神腹語一般:“真該將這些不敬老的玩意兒全吊起來,晾個十天八天。”
男子怎敢不從,躡手躡腳跟在後邊,比起被困在屍群中,那自然是跟著活人好。
穿過屍群後,才知又有一窄門。那門攔不了蓮升,輕易就被破開了,就跟擺設一樣。
“說說那康家。”蓮升忽道。
男子抖篩子般,要不是扶著牆,壓根一步也走不動,磕磕巴巴說:“康家就是晦雪天裡最有錢那一戶,房子有那麼那麼大,裡面的人不愁吃穿,算是晦雪天的半個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