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蓮升神色不悅,冷聲問:“不是令你留在晦雪天麼,如今滿城是僵,你的道義何在,就連厲壇上的桃樹,也不管顧了?”
桃樹。
聽見桃樹,謝聆瞳仁微縮,急慌慌垂下眼說:“就算是祭壇時刻,我也在遠處守望,怎會不管不顧。”
引玉打量起謝聆身側的修士,那人神色冷淡,一看就是只痴於修仙的。她下頜微努,半是打趣,半是試探地說:“他慫恿你來?”
只見薛問雪寂冷目光一斂,神色間露出少許激動,他舉劍拱手,說:“你們一定就是謝聆口中的仙姑,敢問二位可有興致一同論道?”
蓮升未置可否。
“不論道。”引玉拒絕得萬分乾脆。她看耳報神雙眼都快轉出火來,乾脆將它從謝聆懷裡拎了過去,說:“我們還有要緊事。”
遠處送親的已經走遠,謝聆伸手撕下耳報神腦門上的符紙,說:“得罪。”
他這才得以解釋:“這位是我的故友,薛問雪。他覺察晦雪天鬼氣濃郁,進了城才追蹤到我的行跡,遂尋了過去。”
耳報神入了引玉的懷,一聽到那聲“得罪”,什麼氣話都懶得說了,簡直好哄。
薛問雪再度拱手,被拒了也不惱,試劍論道本就得兩相情願,否則如何問心。他主動說:“在下斬妖問道時路經晦雪天,方從謝聆口中得知,二位要進一溪翠煙,是我執意邀他前來。”
“何故前來?”蓮升言簡意賅。
“我到晦雪天前,恰從一溪翠煙邊上路過,只見翠霧中魔氣濃濃,實在不宜涉足。我憂心二位道友不清楚魔氣一事,臨到霧障前才思索應對之策,就好比渴而穿井、鬥而鑄錐,為時過晚!”薛問雪面色不改,說得倒是真摯,“所以我才邀謝聆前來。”
“此事,我們的確才剛知曉。”引玉若有所思。
“晦雪天裡的僵有我留下的飛劍應付,還盼二位莫要責怪謝聆。”薛問雪斂容正色。
謝聆喉頭微哽,聽薛問雪說得那般輕易,斬妖除魔好像飲風飲雪那麼簡單,到底是他心不在道,荒疏了修行。他頷首說:“他的飛劍了得,城民萬不會再受傷害,也正是見到飛劍斬鬼,我才應允前來。”
耳報神靠在引玉懷裡,老氣橫秋地說:“我也見識過那飛劍的厲害,的確是能斬僵的,比謝聆那五花八門的劍法靠譜些。”
它很是記仇,故意拿謝聆和薛問雪比。
謝聆抿唇不語。
耳報神百思不得其解:“說來,你們跟著那喜轎作甚,我以為你們早該到一溪翠煙了。”
“是得知附近的江河都受魔氣浸染,我們料想一溪翠煙有異,不得不放慢腳程。”引玉眯眼朝遠處望去,只望得見那高高舉起的喜牌了,又說:“況且昨日大發善心,答應了一些事,所以才讓你們追上。”
耳報神在引玉和蓮升身邊呆久了,一聽到“魔氣”之餘,便立即想到無嫌和靈命,只是它不管不顧,不論是不是無嫌做的,全往無嫌身上推。
“莫非鄔嫌還去過一溪翠煙?不是說裡面有天淨水麼,她不會以一己之力將湖水全部傾覆……”它揣摩道。
“無嫌如果有這等本事,又怎會受靈命所制。”蓮升反駁。
耳報神嘆氣說:“那便是靈命借她的手所為,存整去零的,也算是她犯了惡。”
“上次聽你為無嫌說話,還以為你不再只歸咎於她。”引玉揶揄。
耳報神為自己開脫,幽幽說:“我說的哪裡有錯,她是身不由己,可孽障都是她所承,豈能幹乾淨淨。”
“二位既然知道一溪翠煙有魔氣,還執意要去?”薛問雪不解。
畢竟魔這一物,和尋常妖鬼不同,得是仙神之餘,才能與他們有一戰之力。他們這些還未得道的,去一溪翠煙就好比以卵擊石,自尋死路。
引玉暫不想被薛問雪揣摩身份,故意裝出一副大義凜然的模樣,說:“拿不到天淨水,死的會是晦雪天所有城民。”
薛問雪默然抿唇。
“不是答應那姓孫的了,走不走?”蓮升看向引玉。
引玉差點連送親隊舉著的喜牌都看不清了,拉起蓮升便說:“要走的。”那腔調懶散,哪還有什麼凜然大義。
蓮升往引玉腰上一攬,朝百尺外掠去,謝聆、薛問雪不得不緊隨在後。
紅轎搖搖晃晃,因為是四人所抬,腳步稍不一致,並不是轎里人撞的。
轎中,孫小月還被捆著,嘴也被堵嚴實了,所以不喊不鬧。
轎子邊上,孫稟衣惴惴不安地跟著,強忍著的眼淚還是滑下了面龐。他時不時看向轎子,在銅鑼聲響得震耳時,靠近遮了紅布的窗,小心翼翼喊了一聲“姐姐”。
轎中人哪能應聲,孫稟衣瞪著泛紅的眼,連雞血流盡了也不知道。
跟著做法辟邪的大師大驚失色,推起孫稟衣的肩說:“把雞丟進簍里,取新的來,這一路過去雞血不能斷,否則是會有鬼祟奪轎的!”
孫稟衣走得氣喘吁吁,使盡全力將死雞丟進簍里。他緊盯前路,眼看著離那口井越近,一顆心越是躁動不安,怒氣騰騰說:“以往別家迎親送親的,也不見有這麼大的陣仗,是不是我爹良心不安,才特地請你過來?你這等髒錢都敢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