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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衣仙始料未及,但眼底無甚波動,她幾乎可以設想,和此人日夜共處,該是何等煩心,一人五蘊六塵根除於心,一人慾念不絕如縷,根本是反道而行,怕只會礙著彼此的修行。
她料想,天道一定懂得考量方方面面,於是輕撥仙辰匣,在紫電中赤手寫下金字數個,以呈天道。
紫天裹挾金光,扶風而上,匯入無邊瑞光。
少傾,一卷文書從天而降,在仙辰匣上方唰拉展開,卷上異字密密麻麻,全是白玉京眾仙所司之責。
但見“澤芝”與“引玉”兩名並列,天道還真允諾引玉共事一求。
紅衣仙的面色比畫上墨跡還沉,引玉卻喜笑顏開,得意道:“澤芝?好名字,只是不知道,明明是匣子一隻,怎取了花的名字。”
“你是水墨畫一卷,怎取了個玉石的名字。”紅衣仙反問。
“自然是因為紙質如玉,光潔無暇。”引玉半點不害臊。
澤芝不應聲。
引玉又說:“你看,連它都對我予取予求,你便認了吧。”
澤芝不動聲色,轉身將仙辰匣上紫電和金光通通收回,再從半空中將那文書一扯而下,逐字逐句細細研讀。
是共事無疑,並且因為她們一人是仙辰匣所化,一人是天地畫卷分出的靈,兩人攬下的事務,可比其他仙神加起來要多。
引玉逕自打量列缺公案里外,嘴裡嘖嘖不停,對這巴掌大一塊地甚是不滿,說:“兩人在這地方辦理公事,也不嫌擁擠,天上有十二樓五城,不如我們共占一城,若是有事相商,也方便碰面。”
聽起來好像是一心為了公事,可誰知此人肚子裡還藏著什麼壞水。
澤芝將文書從頭看到尾,將其整齊捲起,遞過去說:“無須共謀,如今所有事務都在卷上,擇中為界,我主上,你主下,到時再一併呈稟天道就是。”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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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章
引玉接了文書, 才卷好的長卷被她一抖便抖開了,所幸列缺公案上仙風穿行,颳得長卷沉浮不定,不至於曳地。
她原先只是晃了一眼二人名字, 而今細看, 不由得驚詫於二人所司事務的繁冗, 皺眉說:“這麼多?”
澤芝不作聲。
引玉又說:“不成,既然是共事, 哪能不相討,況且事務繁多, 如何完全分開, 萬一苦了蒼生, 你怎麼同天道交代?”
澤芝無言以對,遂說:“那十二樓五城, 你想住哪一城, 便住哪一城,我以列缺公案為居所。”
引玉不再糾結於此, 只別有深意地說:“你不住,那我也不住,有你答應的那天。”
澤芝不以為意。
隨後,天上眾仙逐一醒神,一些是從凡間應詔上天,紛紛到列缺公案前領走天道旨意。
一切安排完全, 仙神各司其職,看似是有條不紊, 實際上慧水赤山廣闊無邊, 其間又含三千大小世界, 光是白玉京的這些仙神,如何做得到事無巨細。
所以凡間常現或大或小的岔子,眾仙神不由得想,是不是得再添點仙友,將事務再分一分,三界才能欣欣向榮。
可天道不作回應,而如今凡塵雖有靈與妖無數,又有凡人眾多,卻無一人有資質成仙,他們甚至不懂修練,不知何為仙道。
眾仙不得已為手頭各種事務奔波,日日忙碌不能歇。
白玉京上,恐怕唯有引玉這仙還算清閒,她的清閒,全倚賴於她那不急不躁的散漫性子。
她有的是法子讓澤芝“回心轉意”,有事沒事都要到列缺公案前閒晃,要麼伏在公案上小憩,要麼憑欄側臥,要麼就地而坐,總之沒點正形。
其實引玉手頭事務缺漏繁多,卻不是因為馬虎大意,而是因時限未到,她不急於補齊。只是如此一來,澤芝便沒法提早完成,誰讓文書中劃屬她們的事務當真不能完全分開。
澤芝伏案不言,就算心外無物,也做不到完全不管不顧。她那餘光一斜,便瞧見不遠處一個人影正在窸窸窣窣地做著別的事,動靜雖然不大,卻也難以忽略。
“你到別處去。”她停筆,撫平心底雜思,開口時已是平心靜氣。
引玉扭頭,不緊不慢說:“就算我不在這,日日也會有別的仙神在旁經過逗留,你以為自己靜得了心,其實是高看了自己。”
澤芝無從辯駁,坦然說:“修行路漫,總會錯估一二。”
引玉又說:“你日也辦公,夜也辦公,連一些未劃分的瑣事也要攬上,是不嫌累麼?三千世界各有玄妙,有這等精力,還不如騰出點空,各去領略一番,或許還能有所頓悟。”
“一花一世界,若有心領略,處處都有玄妙。”澤芝從容回答。
這回換引玉說不出話了,修的終歸不是一個道,她如何辯駁得來。
這日之後,仙神們每每路過列缺公案,一旦見到引玉,都要上前打一聲招呼,順道拜見上神澤芝。
路過逗留的仙神越來越多,歸根結底,是引玉四處交際,和仙神們打成了一片,既已熟稔,見面如何能不打招呼。
“你看,我騙過你不曾。”引玉坐在白玉欄上,托腮說:“你如何靜得了心,你說你是不是高看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