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魚澤芝的電話來得突然,鈴聲一響,她便被嚇得猛嗆了一口煙。
鄔引玉咳嗽著接通電話,啞聲問:“魚老闆怎麼這時候來電話,想聽我聲音了?”
“嗯?”
“說吧,是有什麼新發現了麼。”鄔引玉改口道。
“新發現沒有,但呂倍誠從醫院回去了。”
鄔引玉一哂,渾身寒毛還在豎著,尤其在想到自己是鬼物託孤的時候。
在今天之前,不論她天賦如何超乎常人,她也不曾懷疑過自己的身份,如今一想,她總不會也不是人吧。
這可就好笑了。
“鄔小姐,你又走神了。”魚澤芝說。
“抱歉,在想您,所以有些心神不寧。”到底是說開了,所以鄔引玉很是直白,笑了一聲才慢聲慢氣地問:“呂二的眼睛好了?”
“聽說是好了。”魚澤芝沒什麼情緒地開口,“還聽說,他要替呂老用那易命扶乩術,但呂老暫還不肯。”
“會死人的,呂老怎麼肯答應,不過這倒是呂二擅長的。”鄔引玉終於把車開進車庫。
車庫昏暗,進去時她是開了車燈的,在關燈熄車的一瞬,車前牆壁上好像黏了一大團黑影。
鄔引玉一怔,重新啟動了車,啪地打開大燈。
那片牆被車燈照得亮堂堂,哪有什麼黑影。
電話里,魚澤芝問:“怎麼了。”
“沒什麼,看花眼了。”鄔引玉緩了一口氣,再次熄了車。
“扶乩你會去看麼。”魚澤芝又問。
在今天傍晚之前,鄔引玉覺得,她必定是會去的,但現在不一定了。別說把那玩意兒引出來了,如果她當真不是人,被那古法勾得現出了原形,指不定當場就要被四大門逮起來。
“看情況吧,最近身體不好,身體抱恙時是能避則避,您說是吧。”鄔引玉說。
“倒也是。”
鄔引玉沒進樓,轉頭朝神堂走去,走得心驚肉跳,偏要要裝出一副無畏的模樣,問道:“素菡還好麼,在呂家時應該沒被嚇著吧。”
“沒事。”魚澤芝微微停頓,繼而又說:“但我看呂老的意思,似乎是想讓你去起局坐鎮。”
易命扶乩乃是引鬼祟邪靈附身的術法,得要有人坐鎮才行,途中如若出了什麼意外,便由此人來收尾。
而起局和坐鎮的必須是同一人,起局便好似搭橋,讓扶乩之人更容易能和召來的東西互通靈神。
鄔引玉停在神堂外,翹起嘴角說:“呂家如今是沒人了麼,誦經讖的時候想找我,如今起局又想找我。”
“他的意思是,這事就得讓鄔家來坐鎮。”魚澤芝說。
鄔引玉推開神堂的門,抬眉說:“以前呂老可不是這麼說的,最開始質疑鄔家的,可是他呀。”
話已至此,她語氣里敬重全無,那尾音一揚,甚至還挾上了幾分不齒。
電話那邊的人沒有開口。
鄔引玉笑了,“不過這都是舊事了,鄔家一直在竭心維護五門情誼,想來呂老也是有所感悟,不然也不會對我信賴有加。”
“你的答覆是?”魚澤芝倒沒有那麼想聽五門秘辛,也無心攙和。
鄔引玉反問:“魚老闆想我去麼?”
到底聽過對方表述心意,魚澤芝竟還說“想”,好像真能追的樣子。
鄔引玉審思了許久,故作熱心地說:“去唄,既然魚老闆想,而且這還是呂老的意思。”
她踏進神堂,仰頭朝懸樑望去,一眼就看見了那根麻繩。
梯子還沒移走,就在這擱著,似乎在勾著她往上爬。
鄔引玉周身拔涼,從未覺得此地的寒氣有這麼濃重。她轉身朝靈案走去,伸出一根手指往香爐里攪了幾下。
電話還沒掛斷,她說:“說起來,魚老闆才回叡城不久,竟就和呂老處得這麼熟絡了,呂老自個兒不跟我商議,倒讓您來當說客。”
“哪裡,只是剛接任家主,許多事尚不清楚,在向呂老詢問事情時,他老人家無意提了一嘴。”魚澤芝不冷不淡地解釋。
“呂老一提,您就答應了?”鄔引玉抬起手指,湊至鼻邊聞,果不其然,又聞到了那股臭味,“魚老闆可真是熱心腸。”
“你是唯一一個這麼說的。”魚澤芝淡聲。
鄔引玉拉長了語調“哦”了一聲,揉去指腹上的灰燼,“看來其他人都不如我懂您。”
魚澤芝忽然問:“你在忙?”
“嗯。”鄔引玉出門取了塊帕子,打算浸濕水擦拭牌位,回答說:“做點重要的事情。”
她說得含糊,魚澤芝索性道:“那明天晚上,在呂家見。”
掛斷電話後,鄔引玉靜靜站了好一陣,才拿起抹布走去打濕。
她一直覺得魚澤芝就是二十三年前那個女人,如果她是那女人親生的,這事兒……還怪離譜。
大概不會是親生的吧,媽允許孩子跟自己調情?電視劇都不敢這麼演。
鄔引玉打濕了毛巾,回到神堂把靈案上的牌位仔仔細細地擦了一遍。
擦拭完靈牌,她走去關上門,甚至還堵上了神堂的門閂,轉身重新點了三根香和一副香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