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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路。”蓮升說。
薛問雪召出飛劍,騰身便站到劍上,說:“仙姑隨我來,只是……時日久遠,不知那地方有無變化,或許我也不大認得出了。”
“無妨,去找就是。”蓮升見桃妖眼巴巴地盯著她,還一副想跟又不敢開口的模樣,索性說:“坐回車廂去。”
恰好那僵還在馬車上試探著邁腿,腿還沒邁下,就被阮桃推了回去。
阮桃興高采烈,一心覺得,她應該很快就能見到貓了。
耳報神被薛問雪落在車廂里,哼哼唧唧地說:“也好,我也在車上待著,省得吃到滿口沙。”
薛問雪御劍而行,蓮升和引玉便坐在車廂前,策馬尾隨。
車軲轆掀起的黃沙幾乎與天同高,乍一看,好像天上垂下泥黃紗障。
薛問雪還是找了一陣的,這不移山連條路也尋不著,山丘沙地又都長得格外相像,一不小心就會迷失方向。
還真是在不移山外,離龍娉的巢穴約莫有個三里遠,遠遠便能看見地上有個好似劫雷轟出來的深坑。
薛問雪倏然停住,說:“就在那一處,這陣仗尋常人萬是鑿不出來的。”
引玉提裙往下一躍,不緊不慢走到深坑邊沿處,看了一陣後,乾脆踏了進去。
薛問雪收了飛劍,神色複雜地說:“我認定許千里在此和妖怪同歸於盡,是因為那中央有他的斷劍。”
引玉步至正中,果真看見有半截劍插在泥石中,除這半截劍外,周遭再沒有其他打鬥痕跡。
蓮升走近,彎腰觸碰斷劍邊沿,循著劍身撫至泥面,淡聲說:“許千里的確是爆體而亡,這痕跡不是天雷砸出來的,換作天雷,這坑只會更深,更加慘烈。”
引玉本還以為,能給林醉影帶回喜訊,沒想到許千里當真死了。
她環顧四周,皺眉說:“真的是龍娉嗎,如今只知道那妖實力不弱,否則許千里根本無需走到自毀靈台這一步。”
“趙明心亦是自毀靈台。”蓮升意有所指。
引玉心裡已有猜測,假使龍娉是先到的不移山,那她和許千里的確有交手的可能。
那一戰後,龍娉一路東行,而薛問雪亦然,只是薛問雪途中還除了妖,她快薛問雪一步,早早便到捫天都,做起了傷天害理之事。
引玉低頭一寸一寸泥地地找,看得分外仔細,說:“那隻妖總該被他傷到,不可能他自毀靈台,那妖還是寒毛不傷。”
“不用找了,必定是龍娉。”蓮升淡聲。
說完她才意識到,引玉在急著確認什麼,於是她一抿唇,乾脆震出一掌。
“我想知道,在和許千里交手的時候,龍娉是不是就已經奪舍了歸月。”引玉心跳如雷,“如果兩次被他人自毀靈台所傷的都是歸月,那歸月也……”
太無辜了。
傷歸月的人,又何嘗不無辜,不可憐。
蓮升震出一掌,登時地動山搖,腳下轟隆作響,像是被翻搗略了一通。
許千里的斷劍嗡鳴著騰至半空,被劍尖刺穿而深埋在泥里的一截蛇尾骨,也隨之展露無遺。
難怪,龍娉洞穴里的蛇皮斷了一截,原來是因為她斷了尾!
引玉仰頭,哽在心頭的那一口稍稍紓散了一些,說:“所以龍娉是在去捫天都的路上,亦或是在捫天都里,才奪舍了歸月。”
蓮升頷首,彈指將卡在蛇骨間的斷劍拔了出來,憑空扯出一塊方布,將那截劍仔細裹起,遞給引玉說:“是傷心物,但或許林醉影會收。”
引玉接了過去,看著蛇骨落在地上,慢聲說:“我想也是。”
地動驟停,蓮升看了地上蛇骨許久,竟抖出一角裂帛,包好將它拾起。
“你……”引玉投去一眼,有些嫌棄。
“不是你畫了蓮花的那塊。”蓮升解釋,翻掌將蛇骨收起,又說:“翻遍地下,再找不到它物。”
引玉這才收斂神色,搖頭說:“蛇尾足矣。”
深坑之外,薛問雪神色恍惚,啞聲說:“於我們修仙者而言,身死之地便是執念所在,所以我當時不曾想過要拔他的劍,更何況我與他不過是點頭之交,這斷劍拿了也不知該交予誰。”
“無妨,我會把它送到醉影手裡。”引玉低頭看了一陣,倏然將裹在粗布里的斷劍拋高。
狂風席捲而來,那沉甸甸的斷劍變作落葉,一瞬便被卷遠。
薛問雪目光隨之飄遠。
蓮升抓起引玉的手,拍開她掌心的泥,說:“龍娉在這裡斷了尾,那尾至今也長不出,她定是不敢再來這地方了,不妨把馬車置在這,你我到她巢穴附近等她。”
引玉反握住蓮升的手指,說:“正有此意。”
周遭風聲大,阮桃境界又不算高深,根本聽不見遠處兩位仙姑在議論什麼。
耳報神倒是聽見了,卻不想說給這桃妖聽,省得她一聽到“歸月”二字,就哭哭啼啼想要跟著去。
馬車自然就留在坑邊了,薛問雪抱劍坐在車軲轆邊閉目養神,耳朵卻沒敢歇,隨時留意著車上的動靜,省得阮桃偷偷溜走。
迢迢千里外的芙蓉浦還在下雨,雨水又淹沒了石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