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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泠湘搖頭不語。
引玉慢吞吞說:“過幾日晦雪天要封鎖城門,如今只有北門還敞著,你們要是想走,還是早做打算為好,不過今日就算了,康家的人定還要四下搜尋。”
外面風大雪大,興許到處都是康家的眼線,除非躲到雪下三尺,怕是走哪都能被康家找著。
霍金枝眉頭不展,也不知如何是好,顫聲說:“我們原是為找恩人而來,恩人是出家人,我們便一路撘戲台子,分文不收,為大伙兒唱幾齣戲,當是為恩人積德,哪料,恩人沒找著,還碰到了這樣的事。”
聽到“出家人”,蓮升神色一變,一字一頓地複述:“出家人?”
霍金枝沒看蓮升神色,頷首說:“應該是俗家弟子,看他未剃度,但又穿著僧袍。”
引玉微眯起眼,隨即又故作從容,說:“這裡的寺廟早在二十年前就被砸成了廢墟,和尚道士能走即走,你們來前要是問清楚了,也不必白走這一趟。”
“ 我們只知道這地方民不聊生,其他的不曾聽人說起。”霍金枝哀聲說:“誰想到竟有人打砸寺廟道觀,在外面,這種事可是聞所未聞。”
“那出家人是如何對你們有恩的?”引玉坐下,懷裡空空,才想起又把耳報神忘在了樓上,那“老人家”想必正在房中腹誹謾罵。
蓮升卻問:“你們口中的出家人,是男相,還是女相。”
“男相。”霍金枝說:“男和尚!”
這般篤定,定然沒錯。
蓮升緊皺眉頭。
霍金枝又說:“於他而言,也許只是舉手之勞,不過他救的可是我的性命。”她不願多說,扭頭朝白泠湘看去,目光一撞,兩人間似乎有三言兩句說不完的悄悄話。
“那護佑的神仙又是打哪兒來的。”蓮升問。
“就是他。”霍金枝笑了笑,繼續說:“只不過在我們平常人看來,就連剛入道的也稱得上神仙,什麼神仙護佑,不過是傳來傳去變了味。”
引玉假意信了她的話,也笑,“倒也是,我如今可不就被喊作‘仙姑’麼。”
“二位當得起。”霍金枝說。
引玉看向櫃檯後,話也算是說給柯廣原聽的,“既然今夜還不能走,你們便先在客棧里住一夜,房錢便免了,掌柜的也當積積功德。”
柯廣原想為仙姑做事還來不及,自然仙姑說什麼,他便聽什麼,當即安排道:“對對,今夜諸位就在小店裡歇一宿,明兒我去打探打探消息,時機一到,各位便趕緊出城。房間麼,我立刻去收拾,幾位安心住下就是。”
店小二眼珠一轉,把粗布往肩上甩,麻利道:“我去就是,樓上客房都乾淨的,把褥子鋪上就能睡了。”
霍金枝等人眼眶通紅,驚喜得不知如何道謝才合適。
此前被康覺海戲弄過的霍蘭妗眼淚直流,捂臉說:“那日唱戲,二位也出了面,如今又承二位的恩,不知如何還才好。”
霍金枝也躬身,欲哭又笑,說:“舊恩人沒尋著,如今又添新恩人,真是上天眷顧。”
“當我是行善積德。”蓮升面色不改。
店小二鋪好床褥,匆匆跑下來,說:“諸位隨我來。”
等這戲班子安頓下來,引玉才漫不經心地喝了一口茶。
記憶到底是復甦了,茶水怎么喝都不對味,還得是酒,她懶懶散散道:“能把人留住也算好。”
蓮升站在不遠處觀畫,畫上的墨色越來越明顯了,輪廓又清晰了幾分。
她心知,真身融入靈台,此乃必然。
“不出所料,救他們的人與佛門有關。”引玉放下茶盞。
蓮升轉身,眸色沉沉地說:“是不出所料,但也出乎意料,那點金光根本就是靈命尊的,不過聽戲班子的人說,救他們的人,是男相。”
又是怪事一樁。
天上人人知曉,靈命得大圓滿,而男女性別乃是身外之物,牠沒有肉/身,自然不分男女,只是,在白玉京時,從始至終,靈命都只以女身示人。
引玉想起了往昔,也自然記得靈命該是什麼模樣。她哧笑說:“為了不被認出,倒也可能變作他人模樣。”
“靈命尊神通廣大,變換模樣的確易於反掌。”蓮升走過去,捏起引玉的茶盞微微一傾。
茶水落在桌上,她沾了些許,在桌上寫下“涅槃”二字,說:“求涅槃,必然是缺此涅槃,我還是想不通。”
“不過,害人者救人,還是匪夷所思。”引玉說。
蓮升思索片刻,說:“無嫌讓康家供的雙面佛,必和‘涅槃’有關,也許能通過戲班子推出一二。”
“總不該是一面已得涅槃,一面求涅槃。”引玉自己也覺得離譜,搖頭說:“就算是三頭六臂,那也是一人一魂,從來沒聽過這樣的怪事。”
說完,她沖蓮升招手。
蓮升本以為引玉是想同她咬耳朵,可才彎腰,傷著的那隻手便被捧起。
引玉低頭吹了口氣,問:“何時能好啊,蓮升,可不能再傷著了,往後的事情還多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