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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冬青神色大變,立即道:“還請判官恕罪!”
附在魚澤芝裙襴上的鄔引玉動也不動,她莫名覺得,判官確實不曾察覺有人到來。
她所附之處離魚澤芝的手極近,只見魚澤芝手指一動,一縷黯淡金光從遠處悄然飄近。
金光附上魚澤芝的指尖,頓時沒了影。
鄔引玉瞭然,果然有人悄悄動了手腳。
“下回若再如此,必會革去你等活無常的身份!”判官臉上有面具遮擋,舉止間藏無可藏的慌亂卻暴露了他的心緒。
像在掩飾什麼,他話鋒一轉,問道:“牙檣灘一事,你們可有頭緒?”
定是沒有的,五門近段時日還在忙著查別的事,根本沒去牙檣灘。
但呂冬青卻用他那剛正不阿的模樣,沉聲道:“我等去牙檣灘走了一遭,暫無發現。”
判官翻開面前冥簿,“那你們此番前來所為何事?”
“想請大人再為我等指一次明路。”呂冬青拱手。
判官知道呂冬青指的是什麼,無非是五門中有人失蹤一事。此事他暫也還理不清,索性又搜了一次魂。
筆墨一灑,卻不像上次那樣逐漸顯出畫面。
半空中,那團化不開的墨像是吃人的無底洞,洞中似乎就藏著那三人的魂和軀殼。
判官微微一僵,沒料到竟是如此,沉聲說:“看來事情有變。”
對於五門來說,若真要揪出變化,怕是只有鄔引玉離開鄔家一事。
呂冬青沉默了許久,眼看著墨色褪盡,才心事重重地又拱了一次手,說:“多謝大人。”
判官平置的手一騰,思緒極重拍了幾下桌案,說:“此事我仍會追查,牙檣灘便交給你們了。”
說完,他手臂揚起,作勢要這一眾人送走。
魚澤芝確實“膽大包天”,淡聲問:“大人方才可是在給自己算壽。”
不光判官,就連呂冬青等人也愣住了。
那些紅白的字非常人能夠看懂,別提魚澤芝在回叡城前,似乎什麼陰陽事也未接觸過。
呂冬青錯愕扭頭,想制止魚澤芝的冒昧發問,卻又驚詫於對方語氣中的肯定。
魚澤芝像在問話,語氣里卻連一點疑頓也沒有,雙目直勾勾地望向判官。
判官久未回答,久到讓呂冬青覺得,這事被魚澤芝說中了。
魚澤芝又問出一句令人膽寒心驚的話,“判官的陰壽不該是無窮無盡麼,為何還能算出結果,此前難道還有其他判官。”
這哪是一般人敢問出口的,且不說敢不敢問,就光是想,也沒幾個人敢想。
在尋常人看來,判官可是不死不生的存在,怕是數十人的壽命加起來,都比不過一個判官。
呂冬青壓著聲說:“澤芝。”
魚澤芝沒有應聲,還在定定看著判官,略有質問之意。她那雙瑞鳳眼微微一眯,凌厲得好像合該身居高位,乍一看好似莊重疏遠到容不得欺凌。
明明問話的只是一介凡人,判官卻微不可察地往後一仰,心頭不由得湧上懼意。
呂冬青等人都捏上了一把汗,沖魚澤芝使了數個眼色,盼著她能及時收嘴,誰也沒注意到判官那後仰的姿態。
判官緊盯著魚澤芝,那股分外離奇的熟悉感又湧上心頭,他寒毛直豎,要不是有面具遮面,怕是就在這些凡人面前露怯了。
他驚疑不定,含糊其辭道:“判官的陰壽的確無窮,但並非不會死。”
“那判官的意思是,果真有上一任判官?”魚澤芝竟又發問。
判官冷聲:“這不是你們該過問的。”
他一揚袖,匆忙將這幾人送走了。
在魚澤芝被送離兩際海前,鄔引玉見機從對方裙襴上離開,貼到了陰差的冥簿上。
就這麼一瞬,呂冬青等人已經回到陽間。
判官鬆了一口氣,鬆懈地往後倚靠,隨之,卻因為面前忽然出現的人影又怔了神。
鄔引玉變回了原來的模樣,朝判官的桌案慢步走近,拱手說:“大人,冒犯了。”
判官是認得鄔引玉的,鄔引玉來接過好幾次鬼牒,此番沒見著人,他還略有些疑惑。
他啞聲問:“你方才藏起來了?”
“有事想拜託大人,又不想令旁人知道,這才使了些旁門左道。”鄔引玉坦白道。
“但說無妨。”判官道。
借判官之力?自然不是,鄔引玉起先是想借來牽制那團墨的,如今已無必要,她尚不想暴露她和墨氣有著理不清的牽絆。
鄔引玉故意說:“可否勞煩判官大人翻看冥簿,看看我究竟是不是鄔家人。”
她垂著目光,佯裝出一副焦灼不安的樣子,又說:“畢竟只有五門人有資格承鬼牒,如若我不是鄔家人,如今拿了鬼牒就是壞規矩,理應還回去才是。”
判官聽得迷糊,“你怎會有如此想法?”
“親耳所聽,親眼所見。”鄔引玉說,“五門族譜上沒有我的名。”
判官抿緊嘴唇,又揮動手臂。
靠牆的櫃架咚咚齊響,木質抽屜挨個打開又合上。
這些櫃架上放著的是千萬人的冥簿,若要一一翻看,得花上數日不止,但只要知其姓名,就能不費力氣地找到那一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