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匕首利,一下就見了血。
“我大哥媳婦兒不見了,還快臨盆了,找遍方圓百里也沒找到人。”山賊雙眼被酒氣熏紅,握刀的手不穩,劃得霍東杉頸側全是紅槓。
他齜牙咧嘴,饞蟲上頭地盯著霍金枝,又說:“一會兒翻完了,就知道你們有沒有藏人了,至於你麼,就跟我到寨子裡去,好讓我仔細聞聞你的胭脂香!”
眾人發誓沒有見過那臨盆的婦人,山賊看著霍金枝根本移不開眼,當即想把她拽下馬車。
馬車外,那山寨的大當家心急如焚地催促。
車裡的山賊冷冷一嘁,把霍金枝往裡一推,不甘不願地爬了下去。
霍金枝驚魂未定,沖霍東杉使起眼色。
霍東杉怒得脖頸全紅,朝那和樹木拴在一起的麻繩看去,抬手打了幾個手勢——
如果這群山賊不走,他就下去把繩子解了。
山賊當真不走,還想把他們連人帶馬車全逮回去。
就在此時,霍東杉躍下馬車,踩著樹幹把麻繩解了。他一腳踹上馬屁股,馬匹受驚,嘶叫一聲便拖起馬車狂奔疾馳。
幾個山賊想擒霍東杉,個個都往他身上捅刀子,哪知他還吊著一口氣,不光站得穩,還把刀奪了過去,把另一處的麻繩斬斷了。
兩輛馬車各跑一邊,不料山賊也是騎馬而來,幾人翻身上馬,一踢馬肚子便追上前去,踏得雪花亂濺。
霍金枝心知那幾人是想擒她,她不想連累大家,一把撥開壓在身上的衣裳,當著山賊的面撲出馬車,沿著泥坡磕撞著往下滾,晃得腦汁都要勻了。
幸好這是半夜,四處沒有燈火,而山賊手裡的火把早就滅了,想找到她並不容易。
霍金枝跌跌撞撞跑了一路,快要倒下時,隱約看見火光。她嚇了一跳,差點轉身就跑,幸好多看了一眼,認出那是一戶人家。
她壯著膽朝那亮著光的屋舍走去,意識渾渾噩噩,想起來他們曾經路經此地,那次路過時,這裡……應該是沒有屋舍的。
這地方離晦雪天近,晦雪天春意鬧柳梢,所以此地雪勢也小。
霍金枝管不了那麼多,她只想活命,在路過那屋舍前的柵欄時,心下不免一驚。
屋舍前有養雞鴨的柵欄倒不奇怪,怪的是,如今大雪紛飛,柵欄里有鵝也就算了,這鵝怎還下了蛋?
天寒地凍,哪是鵝下蛋的時候。
霍金枝心想,她多半是撞上妖怪了,可來都來了,妖怪怎容得她走?
左右是個死,她乾脆走去叩門,死也得死個明白,好歹看看妖怪長什麼模樣。
門倏然打開,走出來的竟是個身穿僧袍卻蓄有長發的和尚,約莫是俗家弟子,否則怎會披頭散髮。
霍金枝啞聲,她在話本里見過,有妖怪會變作僧人的模樣,好把人騙回去吃。
和尚神色冷淡,不喜不怒,看了她兩眼便側身說:“此處可以躲雪,不過,得委屈姑娘在茅草間躲,我佛門有戒律諸多,男女共處一室有違清規,也會壞姑娘清譽。”
霍金枝便到茅草間去了,她一夜不敢合眼,怪的是,她明明沒吃藥,又還挨著凍,病竟有所好轉,一探額頭,果不其然冷如冰雪,哪還在燒。
呱呱一聲啼哭撕開夜色,哭得又悽厲又詭譎。
這地方怎會有嬰兒?
霍金枝探頭往外一看,看見有位女子正抱著小孩兒坐在圈裡。
鵝……
哪還有什麼鵝,就連那隻蛋也不見了。
霍金枝心驚,卻見那俗家和尚推門而出,走到圈前並起雙掌。
女子懷抱襁褓起身,泫然若泣地抿著嘴唇,眼一直抬著,壓根不願看懷中嬰兒。她高舉雙臂,似乎是想把襁褓里的孩兒托給那和尚,豈料和尚搖頭不收。
和尚轉身,看向霍金枝,說:“姑娘昨夜睡得可好。”
霍金枝心裡已有答案,想必昨夜她看見的大鵝和蛋,就是這婦人和嬰兒,和尚也不是妖怪變的,反倒應該是……神仙。
“多謝大師。”她連忙躬身。
和尚那身僧袍單薄,一副仙人之姿,說:“今兒雪停,二位可以離開了。”
霍金枝見女子抱著嬰兒叩謝,也跟著行了大禮。
女子正要走,轉身時忽被喊住。
霍金枝跟著轉身,見和尚定定注視女子懷中嬰孩,良久,他手掌一翻,一枚玉質佛像現於掌心。
“贈予小兒,此佛像能消災避難。”和尚道。
到底是神仙饋贈,女子受寵若驚,就算再憎惡懷裡的嬰兒,也不得不雙手接住,顫抖著將玉塞到了襁褓里。
霍金枝和那婦人一前一後離開,原是她走在後面,不想,婦人越走越慢,漸漸落後她一截。
她心覺古怪,扭頭問:“你要去哪兒?”
女子搖頭,眉眼間滿是惆悵,了無生趣地說:“我無處可去。”
霍金枝看那小孩兒身上還有血色,約莫是……才生下來的。她一顆心狂跳不已,啞聲問:“你、你是從山上下來的麼?”
女子沒應聲。
霍金枝看她可憐,襁褓中的嬰孩還一直在哭,隨即又想到那些無惡不作的山賊,緊咬的牙關一松,乾脆問:“你要不要跟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