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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上功夫,總不能毫無長進。”蓮升說得平淡,但聽者有意。
引玉掩起嘴笑,省得當真吃了風,睨過去說:“蓮升,心上的清規一破,嘴上的戒便天天犯?”
“修心和修身向來難分,你不是比我懂麼。”蓮升走過去,定定看了引玉一陣,倏然傾上前,嘴唇輕輕貼上引玉冰冷的手背。
“我懂的,還多著呢。”引玉放下手,頓時無遮無攔的,她朝蓮升唇邊一親,說:“我樂意你壞戒律,你壞一回,我舒坦一回。”
蓮升捏起引玉手腕,翻過她的手,把玉雕交出去,說:“此物也給你。”
引玉六神不安,說:“歸月會化妖,白玉京上眾仙神消失,留下打鬥的痕跡,他們……也許也碰上了幻象。”
“幻象。”蓮升面色驟沉。
“蓮升,你信不信我。”引玉平靜地看著面前人,前所未有的平靜。
蓮升攏起引玉的五指,心之所想,盡在不言中。
“我那日看見的魔佛,是幻象。”引玉低頭盯起她和蓮升交疊的手,“那幻象逼得我走投無路,我信以為真,所以才……”
“只可惜,我如今找不出證據。”她唇齒一動。
“我信你。”蓮升抬手輕捏引玉皎白的耳垂,是撫慰,亦是肯定。
她知道此時必須做點什麼,才能讓引玉擺脫那孤立無援的境地。
不管是獨處,還是安靜,都不是引玉喜歡的,她有滿腔的熱烈情意,是冰雪下流動的岩漿,足以侵吞全部荒寂。
此時引玉需她破戒,她便破戒。
“我剛才想起了一些關於靈命的事。”引玉無辜眨眼。
“看你心不在焉,料到如此。”蓮升目不轉睛。
引玉笑了,收好玉雕,往自己嘴唇上輕輕摩挲,打趣說:“你說靈命會不會是天生的操勞命,不願事務都被你攬走,所以想一出做一出,鬧出了這等事。”
“你和牠相識,也許能追溯到鴻蒙初辟,自然是你更了解牠。”蓮昇平心靜氣,作勢要掀帘子進屋。
“讓我嘗嘗你剛呷的醋。”引玉拉住蓮升袖口,親昵地偎上前,漫不經心說:“其實我總覺得你我早就相識,我總不能是圖你身子,才一見鍾情。”
蓮升啞了聲,下咽著蓋去喉頭燥澀,說:“遲些,再來料理我們的事。”
她掀了帘子,沖屋裡人說:“出來吧,馬車備好了。”
霍金枝等人大吃一驚,昏昏欲睡的柯廣原頓時清醒,店小二也是如此。
在這風雪天裡,人都難活,何況是馬,再說店小二天天在客棧里轉,竟不知自家客棧還有馬車。
店小二心想,一定是變出來的吧。
他一邊往外探頭,看見那搖頭擺尾的馬時,心下一驚,還真有。
如今康家沒在四處搜找康文舟了,雪夜靜謐,這馬要是狂奔起來,動靜必然很大,難不成要一路用術法遮掩著過去?
霍金枝等人面面相覷,又看雪下不停,街市外的厚雪能沒上膝蓋,馬又怎能跑得動。
她扶住白泠湘,擔憂地往外看,說:“仙姑,若不咱們走出去就成,等出了晦雪天再想想辦法,城門那邊必定有人守著,我們坐在馬車上,也出不去啊。”
白泠湘點頭,憂思極重地說:“是啊,這兩日康家滿城搜找,守門的人想必要比平時多,我們能不能出得了城,還是個問題。”
引玉對店小二說:“你幫著把東西搬上馬車。”
店小二雖是人身,到底是鬼祟所變,一左一右扛起一個衣箱,一點也不吃力,健步如飛地走到馬車邊上。
“仙姑!”霍金枝緊緊盯著外邊那些康家的下人,生怕法術突然失效。
引玉看向她,氣定神閒地問:“你喊我一聲仙姑,我怎會讓你連城都出不去。”
霍金枝愣住,心裡莫名有了底,就連眼前那打著大紅胭脂的馬,也變得神氣了幾分。她熱淚往外一涌,連忙道:“多謝仙姑!”
“謝她。”引玉朝蓮升指去。
霍金枝對著蓮升躬身,又朝身邊那一個個呆愣不動的同門使去眼色,說:“快些,把東西都搬上去!”
僵在原地的人紛紛動身,一個個剛坐穩便聞到一股香火味,都暗暗猜想,馬車上應該放有供品。
霍金枝頂著風往外探頭,訥訥說:“仙姑,出了城門,這馬車不知要如何還給二位,車上的東西,還是先取出來為好。”
“馬車上沒別的東西。”蓮升說。
霍金枝左右打量,遲疑道:“可我聞到了香火味,那些香燭元寶的,在晦雪天買都買不著,可別都被咱們帶出去了。”
蓮升露出一絲淺淡的笑,說:“沒別的。”她沒說,其實整輛馬車都是紙錢折的。
霍金枝放下心,說:“那咱們……”
“這幾匹馬識得路,不用鞭策,它們自會帶著你們穿過城門。”蓮升停在馬車邊,往馬臉上一拍,又說:“想去哪兒,告訴它們即可。”
尋常馬再有靈性,也不會聰穎到如此地步。
霍金枝又同白泠湘一個對視,坐回去後壓低了聲說:“莫非是仙家靈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