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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請大人送我到兩際海,我心知一曲輕易換不來往生,願以生生世世為期,生生世世償還。”她誠心俯首。
“恕不遠送。”眨眼間,蓮升手中金蓮綻至琬娘頭頂,倒懸著將這怨鬼攏在其中,好似不費吹灰之力,便將她送走了。
引玉露笑,睨著蓮升說:“我還未開口,你便知道我想你送她走了?”
蓮升收了金蓮,抬手往引玉眼梢輕碰,淡淡說:“話都在這呢。”
引玉轉頭,看到薛問雪等人正慢慢吞吞挪近,再望向那所謂的孤風月樓時,眉眼間浮上一絲悵惘,說:“林醉影或生或死,都不會離開芙蓉浦,她如果活著,一定還在此地。”
她微頓,含情眼微微眯起,眸色略顯凜冽,說:“我疑心她就在樓中。”
“過去看看。”蓮升說。
遠遠走來的薛問雪正板著臉,明顯是在忍怒,看他身後的阮桃和僵,一人手裡各執一根斷竹,便知他為何生氣,想來是阮桃和僵四處流連,耽誤了腳程。
斷竹本是祭祀用的,如今被阮桃和僵當成拐杖杵地,耽誤行程不說,還冒犯亡者,換作是引玉,怕是直接開口教訓。
阮桃心裡只有貓,手裡一把傘打得歪歪斜斜,看見引玉便委委屈屈說:“貓到這來了嗎,這回總該能見到了吧。”
“你若再四處玩鬧,定連一根貓毛也見不著。”引玉橫她一眼。
阮桃抿唇,不假思索地丟開手中斷竹,她一丟,僵也跟著丟。
“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早叫你們不要拿這東西玩鬧了。如今不能物歸原處也罷,竟還就地扔下,忘了此前斷竹是怎麼放的了?”耳報神翻起白眼,稚著聲嘀嘀咕咕。
阮桃和僵遂又撿起斷竹,老老實實插進濕泥里。
許是在此之前,芙蓉浦便下過許久的雨,所以一路過去,牆角屋檐全是水晶花。此地芙蓉和鈴蘭也開得盛,群花越是咤紫嫣紅,便襯得這斷壁殘垣越是蕭條,當時的廝殺越是荒誕。
想來當局者迷便是這個道理,原先離得遠,所有屋舍盡攬目下,如今身在市井,便辨不清孤風月樓究竟在哪一處了。
引玉認出孤風月樓,不是因為八卦羅盤般的樓型,而是因為碩大牌匾上龍飛鳳舞地寫著“孤風月”三字。
這字走墨決絕,一筆一划皆不含糊,好像落筆者心懷無窮憤懣,一眼便知是無嫌寫的。
引玉仰頭注視牌匾,說:“無嫌後來竟還來掛了牌匾?我越發好奇,樓里到底藏了什麼。”
蓮升卻在緊盯別處,負手仰視道:“上下聯逆貼,橫聯也反著,雖不至於招煞,卻不吉利,樓中如果住人,那人怕是身體髮膚,乃至魂靈都不得安寧。”
她走近摩挲門聯上的字,斷言:“無嫌寫的,和牌匾上字跡一樣。”
左是“一元復始”,右是“萬象更新”,而橫批是翻轉著的“抬頭見喜”。
“抬頭見喜,喜從何來?”蓮升皺眉,她細數樓層,擠出稍顯頓澀的聲音,“七層,效仿的是七級浮屠?”
“單看七層,樓里藏的應該是善物,可觀門聯又不像。”引玉不解。
跟在邊上的香滿衣說:“此樓還未建好前,無嫌偶爾會進去一探,不過她向來只待在第三層。”
“你嘴上說著有多厭她,煩她,可沒想到,你連她去過哪都記得一清二楚。”雲滿路輕哼。
“如何得知?”蓮升垂視香滿衣那一念。
香滿衣怒視雲滿路,嘴裡含著一口氣,使得雙頰圓圓鼓起,泄氣說:“那是因為每每她登樓,都只有三層亮了燈,其他樓層昏暗無光!”
“你就是在意她。”雲滿路有種勘破別人內心的暢快感,說得甚是得意。
香滿衣辯駁不得,生起悶氣。
蓮升緊盯八卦寶塔第三層的飛檐,說:“三層是麼,我上去看看。”
引玉還未來得及應聲,身邊人便騰身而起,直直朝寶塔三層的琉璃窗掠去。
蓮升懸在窗前,本欲推窗,不料手剛放上去,掌心便如刀割,耳邊好似有羅剎嘶嚎,差點就被震聾。她忙不迭退開,再一定睛,竟見琉璃窗上映出了羅剎鬼影。
幻象!
蓮升拍掌震出金光,卻見窗上琉璃泛起燦金波瀾,那是小悟墟的禁制!
金光宛若撞進汪洋,又好比陷進流沙和棉花,無聲無息融入其中,再無迴轉的餘地。
這禁制哪是無嫌使得出來的,除非……她借用了靈命的器物,或許是落珠。
蓮升輪迴七世,如今再世為蓮,即便回想起些許過往,卻還未重拾當時靈力,如何破得了這一禁制。
她目色漸凜,不得已回到樓下,摩挲起掌心刮傷,說:“想破開禁制直接闖入,難比登天。”
引玉抓過蓮升的手,俯身朝她掌心吹氣,心疼得厲害,“無嫌有這麼厲害?”
“裡面擱著靈命的落珠,我在上面時,隱約看見羅剎鬼影。看來此樓本意是無嫌想築,只是此事不能被靈命知曉,所以林醉影全部擔下。”蓮升一頓,轉而說:“窗破不得,不知道門推不推得開。”
引玉放開蓮升的手,踏上三層矮階,抬手猛地推開樓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