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振和紫反覆舔起乾燥嘴唇,又咽下礦泉水潤喉,良久才說:“兩位也知道,我們這旅店平時客人少,有時候整天都不會開門。那是一周前,天還沒亮的時候,我醒得比店裡其他人都早,就一個人下來了。”
“那天有客人?”蓮升淡聲。
振和紫搖頭,額上冒出冷汗,眸光倏然一動,盯住捲簾門和地板間的細細一道縫,說:“自從兩位離開,其實草莽山就沒有鬧過鬼了,有不少人搬回了山上,我們之所以沒回去,是因為旅店搬不走。”
“願聞其詳。”蓮升注視她。
振和紫一直側著頭,避開目光,說:“那天我按了遙控,捲簾門才剛打開一道縫,就看見有雙腿杵在外邊。那人穿著布鞋,鞋是濕的,鞋邊全是泥,我以為是山上下來的人,但又想起來,那幾天根本沒下雨。”
“不是村民?”引玉若有所思。
振和紫往額角按去,抹去一滴汗珠,說:“我以為是村民,便問他是想買煙還是買酒,或是別的什麼,那人不答。當時我沒有多想,低頭整理櫃檯,等那捲簾門完全打開,卻發現門外已經沒有人影了。”
她嘴唇發乾,乾脆把鐵盒遞給引玉,盒中物隨即一滾,似是銅鐵一類的東西。
振和紫繼續說:“我出去找他,猜想是多年在外的村民,想買東西卻怯於開口。可我出去之後,還是不見人影,才要轉身,身後便是撲通一聲響。”
水盂里想必是有水的,引玉想。
果不其然,振和紫說:“我轉身往水盂里看,發現盂底沉著一物,後來我仔細檢查過,那東西根本不可能是從樓上掉下去的。”
引玉接住鐵盒,盒是單側推開,打開時咔的一聲。
打開竟見,裡面是一枚生鏽的長釘,她比劃了一下,有近兩寸長。
“我撈出來了,卻不敢丟,因為事出詭異。”振和紫倒也是奇人,換作別人,丟還來不及。
“你也不怕這東西髒?”引玉將釘子捏在兩指間,舉起細看。
振和紫無奈搖頭,“怎麼會不怕,但如果和山上疫鬼有關,我還是得留著,誰知疫鬼會不會卷土又來,萬一此物恰好是鎮鬼要用的。”
“況且。”她一頓,這才敢直視引玉和蓮升,“我以為是兩位投進去的,如今看,似乎不是。”
“不是我們。”引玉把釘子放回盒中,隱約聞到釘上有一股泥腥味,再探才知,釘中寓有微薄靈力。
這泥腥味和殘留在車上的,有些許像。
“紫姐,還有一樣東西。”振和崇驀地開口。
振和紫又翻出一物,這次拿出來的,是一張斷口參差的紙片,紙片上一個字也沒有,卻有一滴墨。
墨跡也不稀奇,但振和紫說:“二位當天退了房,因為旅店無人光顧,所以兩間房空了很久,不過我們還是有每天打掃,就在撿到鐵釘後的第二天,我在窗縫間發現了這紙片。”
引玉接了過去,指腹從墨痕上一抹而過。
這不是她的墨,但留下紙片的人,必在暗示著什麼。
蓮升神色微變,問振和紫:“可還有其他。”
振和紫聽得一愣,不知這兩人是去了哪裡,一段時日不見,說話越發咬文嚼字。她搖頭說:“沒別的了,昨天我還跟崇兒上山跳儺了,誰知道是不是鬼祟回來害人。”
“這兩樣東西,我們可以帶走麼。”引玉把紙片放進鐵盒,一起裝著。
“當然。”振和紫露出笑,訕訕說:“二位要是不回來,這東西我還不知道要怎麼處理。”
蓮升起身朝櫃檯看,說:“可否給我一張紙。”
紙?那可就容易了。
振和紫走向櫃檯,在桌上隨手撕下一張,還順道拿了筆,以為客人是要寫字,誰知蓮升只接了紙,卻不拿筆。
引玉收好鐵盒,跟著蓮升走過去,雙臂往櫃檯上一支,側著身悠然自得地看她,說:“魚老闆又要展示手藝了?”
蓮升睨她,摺紙的手快得叫人眼花繚亂,旁人還未看明白,她就已經折成了。
是一朵蓮,和在慧水赤山時折給沈蘭翹的那朵有幾分像。
“這紙蓮放在門外水盂里,能保旅店鬼神不侵。”蓮升伸手,紙蓮就在掌中,“這兩樣東西和疫鬼無關,疫鬼除了,便不會回來。”
“多謝。”振和紫捧了過去,猶豫著問:“這是尋常紙,放在盂中化了可怎麼辦。”
“你放著就是了。”蓮升吹開掌心紙屑,轉身說:“我們該走了。”
振和紫把紙蓮給了振和崇,趕緊打開捲簾門,看天色昏暗,思來想去還是問:“夜裡開車不安全,不住一夜再走嗎,房錢不收你們的。”
“趕時間。”引玉禮貌一笑。
振和紫把人喊住,連忙說:“之前你們在這留了個信封,我去給你們拿來。”
引玉想起來,信封是上回被疫鬼上身的住客給的,裡邊都是錢,她擺手說:“不必,旅店收著吧。”
振和紫正想讓振和崇去拿,卻見引玉和蓮升已經上車,車哪是她攔得住的,只能眼睜睜看著兩人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