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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什麼。”鄔引玉抬手按了一下眉心,尋思著自己這幾日是不是沒休息好,被古怪的夢折騰得心神不寧,所以才看岔了。
呂冬青看了呂一奇的備忘錄,確認這喚魂術確實沒有問題,搖頭說:“我就知道他有事瞞我,故意說遲點回家。這幾日我心神不寧,料到會有壞事發生,在他閃爍其詞的時候,我便讓人去萃琿查了。”
“我不該幫著呂一奇瞞您。”鄔引玉眼一垂。
呂冬青沒有責難她的意思,接著說:“此前我一直不許他帶三勝去萃琿八寶樓,但三勝會求著他,三勝每每因他丟魂,他便會離家出走,找個地兒躲起來。這次倒好,他的車停在八寶樓門前,手機丟了,四處也找不到蹤影。”
他把手機拿遠,眯起眼又看了一遍,說:“按理來說,還得有另一人與他同行,會是誰。”
鄔挽迎和呂一不熟,根本答不出,只輕飄飄朝鄔引玉睨去一眼。
鄔引玉也覺得詫異,皺眉說:“別看我,我教了他法子就走了,再說,他認識的人我未必認識。”
她話音微頓,問道:“他在萃琿門外失蹤的?”
“不出所料應該是,我們還是通過車輛定位找到萃琿的。”呂冬青杵著拐杖坐下,嘆了口氣說:“這不是尋常失蹤,我們呂家子孫,我都會用紅線,將他們與生辰石系在一起,用來確定他們的所在和安危,這一回,他們的紅線直接……斷了。”
鄔引玉百思不得其解,這兩人生死難定,果然不是尋常失蹤。
“你們先回去吧,等萃琿八寶樓發來監控錄像,定能找到一些線索。”呂冬青神色疲乏。
話已至此,在呂家其他人過來後,鄔引玉和鄔挽迎便離開了,各開各的車回了老宅。
進門後鄔挽迎停住腳步,扭頭問:“在市一醫院時,你是在呂老的身上看到了什麼吧。”
鄔引玉漫不經心地“嗯”了一聲。
“此前你是不是也在我身上看見了那股陰氣,所以才問我可曾與呂老有過接觸。”鄔挽迎又問。
“不錯。”鄔引玉不厭其煩地回答。
五門雖習的是除鬼鎮邪之術,但並非人人都能有陰陽眼,也並非人人都有這天賦,所以鄔挽迎才走上了經商之路,在這一行里,他混得更如魚得水。
“但它又沒有陰邪之氣該有的氣味,我一時半刻確認不了,它究竟是不是陰氣。”鄔引玉目露迷濛,嗓音卻放得輕飄飄的,似乎渾不在意。
鄔挽迎眉心一展,說:“呂老自己也並未察覺,或許是你看花眼了。”
“大概吧。”鄔引玉頷首,把桌上沒吃完的蛋糕捧了起來,慢吞吞往樓上走。
她長得高瘦,外人看來是一副挑剔的樣子,實際上毫不挑食,不論是甜口還是咸口都愛吃,辣些的也能吃。
回到房裡,她隨意把旗袍脫在地毯上,赤手赤腳地伏在床邊,把那一小塊蛋糕吃了。
房裡只開了一盞小燈,那光恰好就照在萃琿八寶樓送來的錦盒上,使得盒裡的紅玉也亮著,好似一團燒起的火。
鄔引玉瞥了一眼,走去把玉拿了起來,就著昏暗的光,翻來覆去打量。
這塊玉委實古怪,不論她怎麼捂都焐不熱,好似一塊不化的冰,但也不至於像冰那麼涼。
其實她不太喜歡冰冷的東西,她喜歡看雪,卻對冬天喜歡不起來,因為她手腳常痛。
這毛病自幼就有,可以說五門中人多少都有一些,大概是沾染了陰邪之氣的緣故,俱是痛在關節,而冬天最甚。
她倒是去醫院做過好幾次檢查,但都檢查不出問題,偏偏嚴重時會痛到走不動路,只能在床上蜷著,身上還會冷汗直冒,得吃止痛藥才能緩解些許。
鄔引玉看了一陣就把玉放下了,扭頭便往浴室走,只想快些泡進熱水裡,就怕周身骨頭又會發疼。
這次的夢來得很突然,好像她僅僅是合上眼,身側景象便大變了樣。
白玉。
入目一片玉白色,所有亭台樓閣都像是冰雪雕成的,偏偏此地不冷,甚至還長了許多古怪的綠植。
諸如墨芯火蒂的芙蕖,琉璃瓣的白梅,如螢蟲簇擁而成的金水苔……
再一看,眼前又是那千層塔。塔層層疊高,如同冰鑄的尚方寶劍,從高空直劈而下。
塔上每一層都貼了黑色符籙,其上文字如隨手塗畫,不解其意。
塔頂一眼望不見,其上被魆黑浮雲遮掩,雲間閃電驟亮,鷹撮霆擊般猛啄而落。
驚雷還未落下,鄔引玉便覺得周身滾燙灼痛,眼前那冰雕玉琢的樓閣隨之染上血色。
再一看,哪是什麼血光,分明是紅蓮業火從地底燒了出來。
可是鄔引玉喊不出聲,只能奮力掙扎,然而那臂膀粗的魂鎖將她死死縛住了,她根本移不開半步。
疾電落下時狂風乍起,呼嘯聲中夾雜著聲聲鐘磬,每一聲都似是在詰問罪狀。千層塔的檐角上一眾鈴鐸也在晃動,好像在隨聲附和。
一個冷淡得好事不關己的聲音在問:“受刑者戕害小悟墟佛陀,可知罪?”
好熟悉的聲音,聽得她心如刀絞。
閃電裹身,火焰蒙目,鄔引玉很快便什麼也聽不清,什麼也看不見,等她一個激靈再度睜眼,才發覺自己竟泡在浴缸里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