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窒息之際,引玉倒吸了一口寒氣,“誰寫的, 誰會知道這些?”
這正是謎題所在。
然縱觀整座白玉京,清清楚楚知道她所有事的, 也許只有……仙辰匣。
“天道所書。”引玉強顏歡笑, 牽起嘴角說:“別人的命格都在匣中, 怎就我的命格要拋頭露面。”
蓮升轉頭,好像傾盡心神於這一眼,認真地問:“為什麼你會是仙辰匣匣首?明璫。”
引玉半晌沒回答,她看蓮升的手還貼在冰壁上,不緊不慢抓了過來,溫溫柔柔與蓮升十指相扣,答非所問:“你看這山川河湖,像不像畫卷一幅?”
蓮升怔住。
“夜不長了,你代我上去看看。”引玉仰頭,指著黑沉沉的峰頂說。
蓮升環視四周後,她按住引玉的肩說:“等我回來。”說完,她扶風而上,身影逐漸變遠,淡出引玉的視野。
蓮升越看,越覺得這景象並非地動所成。康覺海口中的地動,想必只震晃出她們進來的那道罅隙,而山里,原就是空的。
可是,連引玉都不清楚這事,靈命又是從而得知?
山下眾鬼嚎啕,為躲避金光擠作一團,有單薄些的,遭不住金光直照,已有魂飛魄散的跡象。
蓮升踏冰壁借力,繼續迎向山巔。沒來由的,她覺得自己好像來過此地,似乎她也曾竭盡全力往上攀登,但那時是為了什麼,全無印象。
望仙山到底能夠通天,她上白玉京要耗費多少時間,如今便也需要多少。
蓮升頓在山腰,沉思片刻,乾脆利落地朝冰壁震去一掌。
數道裂紋倏然出現,冰面破碎。
她只一抬臂,迸濺而出的寒冰便被凜風托起,無一漏網之魚。
就在此刻,不久前才被迎進康家大宅的無嫌睜了眼,她眼底無恨,冷厲凜然,眼梢還有青筋突起!
康喜名就在屋外,搓著手來回踱步。他看無嫌回來時好像身負重傷,也不知此時方不方便說事。
思來想去,他還是開了口:“仙長,設壇伊始,康家算得上您的左膀右臂,髒活累活一個不落,您吩咐過的事,可從未有過達不成的,康家對您的忠心可見一斑。往後日子還長,咱們有什麼事便敞開了天窗說,之前您吩咐的種種,康家還是照做無遺,但您看,您對康家得的恩惠是不是……”
門窗咚隆,裡面有氣勁在發瘋衝撞。
康喜名嚇得一個趔趄,坐到了花盆上,差點被枯枝戳著屁/股蛋,連忙說:“仙長好生休息,我便不來叨擾了!”
說完,他慌慌張張想跑,卻聽見身後的門忽然打開。
康喜名不敢動彈,後背冷汗狂流,磕磕巴巴說:“仙、仙長有什麼吩咐,在屋裡說就是,外面冷風冷雪,豈敢勞煩您出來,我耳朵靈著呢,聽得到!”
出來的不是無嫌,只是一股氣。
無嫌端坐在屋裡,眼死睜到泛紅,顯然又在同自己較量,就在這電光火石之間,她神色變了又變。
無嫌的神志好比瀚海中的渾噩輕舟,役釘一動,狂浪一打,她便會有所察覺,又痛得清醒過來。
她必不能讓靈命得知望仙山的變化,為此,只能竭盡全力扼住手腳,將役釘逼出半寸!
僅是半寸,無嫌便痛得死去活來,冷淡神色最終被怨憤取代,她還是她。
但她無暇得意,心裡冒出一個聲音問:“她送走了你的至愛,斷絕了你們的最後一面,你們的果不是善果,你恨她不恨?”
是靈命的聲音。
無嫌氣息奄奄,劫雷奪走了她大半條命,她這片刻清醒,是耗費餘下半條命得來的。
康香露,康香露——
“你心底所恨數不勝數,卻不願為了康香露再添一人,你懂愛麼?不懂,如今看,連恨也恨得不夠分明。”
康香露啊,可憐的康香露。
我不愛嗎,不懂恨嗎?無嫌無聲地問起自己。
“可憐啊,世人多可憐,我救你於苦痛,你違逆我多次,我也可憐。”
無嫌仰頭,無聲吶喊,屋裡器皿全碎。以往她也恨天恨地,但不至於像如今這樣差點失控。
這凶戾,約莫是通過役釘承來的,是使役者差點失控!
無嫌不得已,朝自身靈台轟出一掌,迫使自己昏了過去。可她痛啊,她周身都痛,一下便痛醒,所幸心底聲音已經消停。
康喜名還在院子裡,差點被大雪灌成冰雕。
無嫌合目,寒著聲問:“康家的兩面佛像,你是如何照料的?”
康喜名打了個寒噤,不敢說兩面佛像染血一事,說:“回仙長,日日焚香燒紙,好好供著呢!”
望仙山里,冰壁上的墨字全是重複的,有的恰似狂書,有的寫得溫婉,也不知是不是同一人書下。
蓮升將些許乾涸的墨痕刮到指甲蓋里,湊近一嗅。她咬過引玉的唇,舔/弄著將香氣吃進嘴裡,也在引玉身上聞過百八十遍。
此香彼香,根本就是同一種。
前路越來越窄,應當是到頂了,最上邊……有東西,竟然懸有石珠一顆。
正是靈命的佛珠。
蓮升抬臂抓住,又一震掌,卻不是要把冰壁擊碎,而是將迸開的冰屑冰塊都給它拼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