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9頁
歸月伏身,下頜往伸長的兩爪上一枕,睨向阮桃的目光倏然一收,說:“可是我還沒能帶你上白玉京,以前說,要讓你紮根在天門邊上的。”
引玉輕哧,雖說歸月是艷羨她有蓮花,所以才在凡間“逮”了一株桃樹,又是想像她那般護佑一方土地,所以才自立為捫天都的守護神,可歸月從不將這些視作玩鬧。
歸月說到便要做到,她不過是看著隨心所欲,實際上,一心認定的事,非要做成不可,腦子只有一根筋。
“來日白玉京重回從前了,我便跟仙辰匣開開口,讓它准許這桃樹栽在白玉京。”引玉看向蓮升,調子幽幽慢慢。
“當真?”歸月眼都亮了。
引玉“嗯”了一聲,全然不提仙辰匣就在這馬車上。
蓮升假意沒有聽到,坐得腰挺背直。
那被勒在阮桃腰帶下的耳報神,不輕不重地哼了一聲,雖說它不知道那仙辰匣到底是什麼模樣,也不完全清楚,這兩人在天上的分量。
不過麼,看這兩人在慧水赤山越來越如魚得水,想來是厲害的,它稍稍猜到了一些,但它不說,它才不當愛嚼舌根的老木頭。
阮桃聽得愣愣的,忽然便笑了,就好像自己終於有了去路,不必迷茫了。
引玉挨向蓮升,餘光瞟向歸月和阮桃。
軟墊上的歸月昏昏欲睡,而阮桃靠著窗,不一會也入了夢。
引玉湊過去和蓮升咬耳朵,只說“大人”,不提“仙辰匣”,溫軟唇邊淨往蓮升耳珠上湊,說:“大人,你意下如何。”
“好極。”蓮升目不斜視,卻令拉扯的馬倏然一轉,害得引玉完完全全跌向她。原貼著她耳珠的唇,這回不得已蹭上她的側頰。
引玉索性就著這姿勢,沿著側頰親到蓮升的下巴尖,低聲說:“蓮升,現在是你拿我作樂。”
蓮升嘴角輕揚,寡淡音色里浸了欲,說了聲“是”。
到雲鎖木澤,已是夜深。
遠遠望見起伏的樹影,林中白霧瀰漫,恍如仙人府邸。
白霧是毒障,就算有法子驅散,尋常人也穿不過這沼澤林,人只要邁入其中,就會迷失方向。
這倒是比一溪翠煙好上一些,一溪翠煙里是幻象,幻象要你死,必活不到三更,這毒障麼,想想辦法還是能避過的。
馬車逕自闖了進去,管它沼澤還是泥潭,車軲轆一騰,就從半空中越過。
再到此地,引玉感慨萬千。昔日來時,此地仙氣只餘零星,如今更加,竟連一絲也沒有了。
那碧根萊菔仙,應當還是不在。
引玉正失望,便察覺馬蹄子一頓,車馬硬生生停住不動。她一掀帘子,詫異問:“怎麼了。”
“你看。”蓮升朝遠處指去。
遠處沼澤的浮木上,立著一隻彩紙做成的魂亭。
作者有話說:
=3=
第172章
魂亭約有半人高, 是立在浮木上的,其上彩紙貼得粗糙,許是竹篾沒折好,所以左右兩邊高低不齊, 看著很是寒磣。
按理說, 魂亭是喪葬時用來安置亡者靈位的, 可望進去,別說靈牌, 就連骨灰也不在,亭中空空如也, 就好似, 紙亭安置之人已經死而復生, 所以靈牌也無需放了。
死而復生怎麼可能,除非是像裴知那般, 有仙神分魄予她, 那才算真的復生,而像蒙善、梅望春那樣的, 都只能算是假復生。
“有意思。”引玉眉一抬,觀這雲鎖木澤也沒有死氣,何須在此安放魂亭。
車馬懸在半空,底下是濕淋淋的沼澤,要是踏下去,沒術法護著, 這車和馬指定又要軟塌。
引玉再一看,魂亭的彩紙上似乎用花汁畫了個什麼東西, 畫得那叫一個歪扭。
什麼尖尾炸頭的, 三歲小孩都畫得比它好。
引玉抬手指去, 說“蓮升你看看,魂亭上畫的是什麼,我看不明白。”
蓮升看了許久,估量道:“碧根萊菔?”
再看還真是,否則這雲鎖木澤還有什麼東西是尖尾炸頭的,不就是蘿蔔根和蘿蔔葉麼。
“難不成是碧根萊菔給自己畫的?”引玉費解,不知道一天生地養、不生不死的玩意,給自己立魂亭作甚。
“此地,甚至聞不到那碧根萊菔的香氣。”蓮升吸氣,皺眉說:“沒有香氣,亦無生氣。”
耳報神在阮桃的腰帶下哼哼唧唧,木眼珠使勁兒往帘子那邊抬,說:“回回聽你們喊來福,好似在喊什麼阿貓阿狗,讓我也看看那畫,我老人家見多識廣,必定能認得出。”
蓮升伸手,阮桃便把耳報神抽了出來,小心翼翼放到她掌上。
耳報神“喲”了一聲,它講話總是帶著極其地道的市井氣,偏又是脆生生的小姑娘音色,叫人聽得委實彆扭。
“我老人家居然也有當掌上珍寶的一天,這感情好啊,可別把老人家摔著了。”它說。
蓮升微頓,不動聲色地勾起木人的後衣領,手伸到垂簾外。
耳報神欲言又止,思索這人怎能變得這麼快,思來想去,罷了,怪它話多,它不說就是。
到簾外,它定睛一看,還是憋不住話,驚嘆道:“還真畫了只蘿蔔,什麼蘿蔔竟也需要魂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