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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玉堪堪穩住,若換作別個尋常人,定已被晃到地上起不了身了。
“什麼動靜?”她詫異。
再一辨,那動靜傳來處,可不就是泥坑所在麼!
引玉心驚,原先的擔憂化作熊熊烈火,燒得她胸口躁急,腳底炙炎無疑是在添油加薪。
不得不說,龍娉的想法實在是異於常人,誰會在重傷未愈的時候,不顧死活地往槍口上撞。
“她到底是多有底氣?”引玉憤而不解。
“走。”蓮升神色也變了,當即顧不上打傘。傘都未合,便被她丟入虛空。
所幸那動靜大雖大,卻只有一瞬,那一聲過後,不移山又寂靜如初。
那邊的地動應當消停了,只些許餘震傳得遠了些,好比水上漣漪,圈圈泛開。
紙紮的馬車就是停在那深坑邊上,這地面一顫,馬車晃晃悠悠,逕自滾到坑沿,半個車身還在泥上,半個已懸了出去。
顯然,車上應當沒人,如果薛問雪和阮桃還在車中,豈會放任它那麼懸著。
引玉莫名覺得,她好像回溯到了當年,當年許千里自毀靈台之時。
只不過,許千里自毀靈台所震出的靈力,定要比方才的動靜凶上許多。
引玉一刻也不敢耽擱,在半空中瞧見那蟲蟻大的車廂後,更是心急如焚,猛朝四周找尋。
她的心如何能安,四處可是渺無生息!
薛問雪和阮桃根本不在此地,就好像憑空消失了。
龍娉是有靠奪舍來隱匿氣息的本事,可薛問雪和阮桃呢?
“來遲了。”蓮升冷冷道。
“事有古怪。”引玉不安。
“龍娉憑什麼將他們帶走。”蓮升皺眉,“殘石還在洞中,再說石上之力已經耗竭,根本不容她在此地使馭。”
引玉也想不通,沒有殘石,薛問雪和阮桃若是被劫走,沿途必會留有氣息。
她已落在馬車邊上,也不管車廂中有無生息,還是朝廂前垂簾震去了一掌,硬生生令那帘子盪了起來。
底下一雙腿也沒有露出,看似空無一人。
引玉不語,屏息走近車廂,輕飄飄揭起帘子一角,頭卻側開,看向了別處。
很顯然,薛問雪和阮桃的余息只留在此地,因為他們在這地方待得久,所以氣息略顯濃郁,而別處是一點也不沾。
望了一圈,引玉才看回車廂,心想龍娉一定是藉助了外物,畢竟她自己躲都來不及,如何劫得走旁人。
方才拍出了一掌,帘子掀得還不夠高,如今親手撩高,才看得真切。
簾後果然空無一人,卻有一“物”尚在。
是……耳報神。
那木頭人躺在錦墊上,想來是為了躲避龍娉,連氣息和靈力都匿起來了。
照這麼看,它和市集上的木雕好像沒什麼不同。
耳報神一動不動,連平日裡轉悠個不停的眼也不眨了,好比睡熟。
不過引玉知道,這木人哪需要睡覺,它的靈又早和這木頭身合二為一,怕只有天道出手,才能將它靈身分開。
在聽見腳步聲時,耳報神便已做好準備,來的如果是蛇妖一類的壞東西,它就驅使渾身靈力,讓腦袋手腳都長出枝,好將那東西死死纏住。
這可是它唯一使得出手的反擊之術了!
耳報神提心弔膽,還未細品出來人的氣息,身後已暗暗長出一截枝,就連手上也發了芽。
車廂外,引玉屏息傾身,覺察車廂內並無異樣,才出聲喚道:“耳報神。”
耳報神身後的枝已長了有幾寸長,枝幹可不如活物的尾巴柔軟,在後邊一頂,直接將它的身給撐歪了。
它軲轆一下從座上滾了下去,眼一掀,冷不丁和引玉打了個照面,差點被嚇得一彈而起。
引玉意識到,阮桃、薛問雪和那僵果真是遭遇了不測,否則耳報神也不必如此一驚一乍。
“你怎麼才來啊!”耳報神眼珠子狂轉,手上和身後的枝都已長出一截,正巧能讓它歪著身,和引玉對視。
若非這軀殼是木頭做的,想必它早就齜牙咧嘴了,它無暇說那些陰陽怪氣的話了,直接催促:“趕緊去找那小桃樹,還有那誰和那誰,方才來了個東西,把他們捉走了!”
“什麼東西,你可有見到?”蓮升站在引玉身後,往車廂里掃去一眼。
“我哪裡來得及看,我老人家翻身都難,正想著怎麼突然就沒人說話了,便覺察帘子被人掀起,一股濃濃妖氣鑽了進來,熏得老人家我差點昏過去!”耳報神磨牙鑿齒,稚嫩的聲音里全是怒意。
引玉皺眉,說:“車上原先只有你?”
耳報神翻了個白眼,身後的枝一頓猛長,竟硬生生撐著它從地上坐起,還坐得端端正正,一副煞有介事的模樣。
它起身就說:“可不是麼!自打你們離開後,薛問雪就沒進過車廂,一直在外邊守著呢,而那小桃樹又是孩童脾性,在車廂里待不住,就拉著她那僵到泥坑裡玩兒去了,我一空巢老人自己躺在車廂上,連外邊發生了什麼都不知道!”
“那妖氣,你聞清楚了麼。”引玉低頭尋覓,隱約瞧見一些爬行的痕跡,心覺此事也不必多問。
蓮升走到那痕跡邊上,蹲下去捻了些許泥,手抬至鼻邊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