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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朝暮向來敏銳,當然能感知到他的猶豫和為難,直接回了句:「不用告訴我你這幾個月去哪裡了,我也不想知道發生了什麼,我只想知道你為什麼回來?」
顧晚風被迫語塞,卻舒了口氣,內心頓時輕鬆了不少,也很感激她的善解人意。
他也不再吞吞吐吐,目光平靜,坦然告知:「我來把房門鑰匙還給你。」
司徒朝暮的神色一僵,心口發悶,眼眶也開始一陣陣地發酸發澀……他要走了,他是來和她道別的。
司徒朝暮猛然咬緊了牙關,把喉間泛起的那股哽咽強行吞咽入腹之後,抬起了右手,手心朝上,滿不在乎地說:「行,給我吧,還有天然氣卡和門禁卡。」
這些東西,顧晚風早就準備好了,就在牛仔褲的褲兜里放著,然而伸手掏東西的時候,他的行動卻慢吞吞的,還有些笨拙,一點兒都不像是身手矯捷的練家子。
從兜里拿出了門禁卡,卻一不小心把天然氣卡帶了出來,掉在了地上。
司徒朝暮和顧晚風同時彎腰去撿,然後司徒朝暮的腦袋就狠狠地撞在了顧晚風的胸口上。
司徒朝暮趕忙起身,誰知竟還快了顧晚風半拍子,然後腦殼又在他的下巴上狠狠地磕了一下,生疼,疼得她直冒眼淚。
顧晚風的下巴也被司徒朝暮的腦袋砸得不輕,上下兩排牙直接撞在一起了,牙齦都要被震碎了。
天然氣卡還是在地上躺著。
司徒朝暮委委屈屈地揉著腦袋,眼圈通紅,淚眼汪汪地瞪著顧晚風。
顧晚風舉足無措,心慌意亂,只得先把門禁卡從地上撿了起來,緊張兮兮地遞給了司徒朝暮:「給、給你。」
司徒朝暮卻沒有接,兇巴巴地說:「還有鑰匙和門禁卡呢?」
顧晚風又趕忙伸出了另外一隻手,攤開手心:「門禁卡先拿給你,我還要回去取東西,等我走的時候,會把鑰匙留在門衛,你明早去拿就好。」
他的腕骨和手背是白皙修長的,指節卻是粗大寬厚的,皮膚上疤痕叢生,手掌心更是滄桑粗糲,厚繭層層。
一看就是一雙吃盡了苦頭的手。
但是,他今年也才十八歲而已呀。
司徒朝暮的心尖猛然一痛,像是被針扎了一樣。從顧晚風的手心裏面取門禁卡時,她的指尖划過了他手上的厚繭,觸感又硬又糙,也不知是被磨爛了多少次才癒合成的皮囊。
她的眼眶又更紅了一重,眼角陣陣泛酸。
也就是這麼一個瞬間,她突然釋懷了,不再為了他過去三個月的憑空消失而賭氣了。
她希望他能夠快點走,越快越好;希望他能夠徹底斬斷束縛在身上的枷鎖,去遠行,去闖蕩,去看世界盡頭;希望他能夠隨心所欲,以一種對得起他自己的方式去見他的人外人,去看他的山外山。
司徒朝暮垂下了眼眸,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再度抬眸時,朝著顧晚風露出了一個明艷又釋然的笑容:「行,我知道了。已經很晚了,你快走吧,我也要走了,再見啊。」
她是真心實意地希望他們兩個還能夠再次相見。
顧晚風也是如此。
他心裡還很清楚,自己現在應該立刻回她一聲「再見」,瀟灑一些,痛快一些。
更何況,他這次回來,不就是為了跟她說一聲「再見」麼?
但是,他說不出口。
他厭惡別離,更厭惡和自己在乎的人提別離。
他一直是喜歡著她的,雖然他從沒承認過。
喜歡一個人的感覺也很奇怪,不似在山中騎馬那般肆意瀟灑,也不似在梅花樁上練功那般聚精會神,更不似鍛刀那般辛苦艱辛。是只要想到她,就很高興,會竊喜,像是、小時候成功偷吃了奶糖一樣。
又像是在寒冬臘月中照到了溫暖的太陽,像是佇立於山巔看到了海闊天空。
喜歡她的感覺是他充滿了苦澀的內心中的唯一一點甜。
但是,他帶不走她,也不能為了她留下來。
或許,這次分別之後,他們往後餘生都可能再也見不到了,即便見到了,彼此心中也可能不會再保留如今的情愫,然而人各有志,道阻且長,在他們尚不能夠隨遇而安之前,不如天各一方。
沉默許久之後,顧晚風才得以再度啟唇,卻依舊無法對司徒朝暮說再見,而是滿含懇求地對她說了句:「可不可以,替我告訴大家一聲?」
母親故去後,他用了將近三個月的時間才說服自己回來,和大家道別。
然而事到臨頭他才發現,「道別」這兩個字實在是太難做到了,單是來和司徒朝暮道別就已經耗盡了他所有的勇氣,所以他無論如何都無法再去應對其他人。
他厭惡離別又畏懼離別,甚至開始後悔為什麼要回來?
司徒朝暮向來通達聰慧,很能理解顧晚風,乾脆果斷地點了頭:「好呀!」然後,朝他揮了揮手,「那我就先走了啊,還有作業沒寫完呢。」說完,就背著書包跑了,也沒再回頭看他一眼。
顧晚風驚訝於她的乾脆,又羨慕她的乾脆,甚至有些委屈於她乾脆的再見……似乎,一點都沒有捨不得他。
但仔細想想,快刀斬亂麻才是最正確的選擇,優柔寡斷只會讓彼此更難過。
顧晚風也沒有再猶豫,邁開了停滯許久的腳步,朝著十一號樓走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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