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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籟俱寂,忽有風起,雪山巍峨,湖面極其平靜,細微的咔嚓聲卻接連不斷,和繁密的雨聲有著異曲同工之妙。
司徒朝暮的眼前忽然又浮現出了十歲那年夏天的那一場暴雨。
時間要是能重演,她一定不會那麼頑劣地組織大家出門淋雨。
然而萬事不能重來,只能用盡餘生去彌補過錯。
雖九死其猶未悔。
冰層爆裂的前一秒鐘,司徒朝暮不知從何而來了一股蠻力,朝著周唯月衝去的同時奮力伸出了雙臂,一下子便將她遠遠推了出去。
下一秒,周遭冰層盡數斷裂,周唯月跌坐在了冰窟窿的邊沿,司徒朝暮如同被一口吞噬了一般,眨眼間便沒入了冰冷的湖水之中。
宋熙臨聽到那一聲歇斯底里的尖叫之後便立即騎著赤海趕了過來。
岸邊一片混亂,小小的毛三已經被嚇傻了,聞鈴在崩潰的尖叫哭喊,廳響死抱著裴星銘不撒手。
裴星銘在廳響的懷中瘋狂掙扎,面目猙獰,雙眼赤紅。
廳響不得不使出渾身解數去控制裴星銘,大吼著說:「冰面已經碎了,周唯月還沒回來,你衝過去就完了,說不定還沒等你衝過去冰窟窿就擴大了,周唯月也會掉下去!」
裴星銘根本不能保持理智,撕心裂肺地吼道:「我妹掉下去了!我妹掉下去了!」
廳響也是悲痛萬分,但是現在身邊所有人都處於崩潰的混亂中,他不得不硬逼著自己保持冷靜:「只能先讓周唯月離冰窟窿遠點,咱們才能過去救人,不然……」然而他的話還沒說完,就有一道修長又急遽的身影從他們身邊沖了出去。
是宋熙臨。
廳響的第一反應是氣急敗壞,因為周唯月就在冰窟窿的邊沿坐著,冰層隨時可能斷裂,更別提有人在冰層上風馳電掣的跑了,隨便一腳都有可能引起大面積的冰崩——這也是他竭力阻攔著裴星銘往湖面上沖的重要原因——一旦冰崩,任何人都自身難保,更別提救人了,更何況還要一次性救兩個。
然而宋熙臨的步伐卻比廳響想像中的要敏捷輕盈許多。
也是在這時廳響才意識到,讓宋熙臨去救人才是最好的選擇,因為他是練家子,向來是步履無聲,身手也不是一般的矯捷。
仿若是一道迅疾的長風,宋熙臨幾乎是在眨眼間就跑到了湖心的冰窟窿處,然而他卻絲毫沒有理會更好去救援的周唯月,直接縱身一躍跳進了冰冷的湖水中。
水中的光線要比外界要陰暗許多。
湖水冰冷刺骨,道道水流滑過身體仿若小刀在切割皮肉。
但最絕望最煎熬的莫過於缺氧的窒息感。
掉進水裡的那一瞬間,司徒朝暮的口鼻和雙耳就被湖水灌滿了,耳膜充斥著咕嘟咕嘟的灌水聲。
她本能地去呼吸,卻根本吸不到新鮮空氣,只吸到了滿腔的冰冷湖水,被水嗆到的窒息感接踵而至,痛苦地咳嗽兩聲,咳出了一串串氣泡,肺部的窒息感越發強烈,再呼吸,再被灌水,再被嗆到再咳……如此循環往復周而復始,如同酷刑一般一刻不停地折磨著她。
時間也開始變得無比漫長,每一秒鐘都無比煎熬,還不如一刀給個痛快。
司徒朝暮也不是沒有掙扎過,強烈的求生欲驅使著她不斷掙扎,但始終無果。
她被漫無天際的水包裹了。
水柔而輕,摸得著卻抓不住,她空有一腔力氣卻無處使,只能無助地任由自己的身體不斷下沉。
越接近湖底,光線越昏暗,唯有最上方的那一圈冰窟散發著明亮的光,誘人卻遙不可及。
突然之間,水底出現了一座座有著人體輪廓的龐然大物,徹底遮擋了從上方傳來的光線。
陷入黑暗的那一瞬間,司徒朝暮的內心深處突然迸發出了一股劇烈的恐懼感,令她膽戰心驚,毛骨悚然。
她被一尊尊冰冷的石像包圍了。
它們身形高大,充斥著震懾力和壓迫感。
它們有鼻有眼,卻眉目無情,全都在目不轉睛地盯著她看,唇角掛著一抹陰森詭異的微笑。
司徒朝暮驚懼萬分,眼眶一熱,再度開始劇烈掙扎了起來。
她不想死,更不想孤單地死在這種不見天日的陰暗之地。
然而她越是掙扎,身體就下沉的越快。
伴隨著體力的耗盡,她的大腦也開始暈眩,視線逐漸模糊,眼前陣陣發黑。
眼眶的發熱感卻一直持續著,但只有司徒朝暮自己知道自己其實一直在哭,眼淚一流出眼眶就跟冰冷的湖水融為了一體,那些神像是看不到的。它們也都不悲憫。
焦灼和悲痛的感覺如同熊熊烈火一般充斥著胸膛,司徒朝暮很想放聲大叫,想歇斯底里地高呼求救,但是水封了她的口鼻,令她有口難言,不能發出一個字,只能在內心聲嘶力竭地吶喊,救救我,快救救我,我真的不想死。
但死亡好像已經成了定局。
沒有人來救她。
她在痛苦和煎熬中度過了一秒又一秒,身體越沉越低,意識越來越模糊,但潛意識深處卻一直清醒地不斷發出質問:就這樣死了麼?我的這一生才剛剛開始呀,就這麼結束了?
後悔麼?不太后悔,最起碼她救了周唯月,她成功贖罪了,再也不用承受內心的審判了。
但也是真的不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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