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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即使是這樣,路芝英依然無怨無悔。
在她眼裡,從三歲開始撫養的施啟燕就是她的親生女兒,是她這一輩子的依靠。工作沒有了還可以再找,但女兒要是沒了那就真的永遠失去。
就像丈夫施桐,他那一躍之後,便永遠化成了灰,不復存在。哪怕再想,也只能在夢中相見。
顧之光、趙向晚的到來,令路芝英非常驚喜。
她拿拖鞋出來讓兩人換了,又從冰箱裡拿出單位發的冰汽水,一人遞上一瓶:「外面熱吧?你們辛苦了。上次啟燕的事情,我一直想感謝你們兩個,只是一時半會走不開。等會留下來吃個飯啊,阿姨給你們做魚吃。」
顧之光是個自來熟,便笑嘻嘻地替趙向晚做了主:「好啊,那我們就叨擾阿姨了。」
因為天氣炎熱,趙向晚一早出門調查,看看時間已經快十一點,猶豫了一下沒有客氣:「好,多謝。」
路芝英一聽更高興了,原本愁苦的面容也舒展開來:「好好好,你們兩個幫了我們這麼多,能夠留下來吃頓飯我真的是……謝謝,謝謝你們。」
【要是沒有顧之光,啟燕早就跳下去了;要是沒有趙向晚,啟燕根本不可能放棄自殺的念頭;要不是有他們幫我家啟燕說話,要不是有那麼多人罵那個姓賈的,連我都不想活了。這個世上,還是好人多啊。】
聽到路芝英的心聲,因為案件偵破受阻而有些挫敗感的趙向晚重新燃起了鬥志,對啊,這個世上還是好人多。大家一起努力,一定能將惡人揪出來!
施啟燕沒有出來,依然留在自己的房間裡。
路芝英壓低聲音說:「她昨晚睡得不太好,我讓她上午再眯一會兒。你們要是有什麼要問她的,我去叫她?」
顧之光連忙擺手:「不急不急,我們先和您聊。要是有需要,等下吃飯的時候再問也行。」
趙向晚打量著房子裡的陳設與布局。
看得出來裝修已經比較舊了,家俱、花瓶什麼的也是老物件,但並不給人老土的感覺,反而有一種古樸、典雅、藝術感。
坐在深棕色的實木沙發上,趙向晚再一次拿出筆錄本,準備做記錄。
路芝英有些緊張地看一眼她手中的本子,咽了一口口水。
【是警察問話嗎?我沒做錯什麼事吧?每一句話都要記錄下來嗎?要摁手印、簽字嗎?】
趙向晚沒想到路芝英膽子這么小,忙柔聲解釋:「我不是警察,做筆記是因為有些事情遺忘,您看。」說罷,她將攤開的筆錄本送到路芝英眼前。
清秀、工整的筆跡,上面寫著一些案情分析,路芝英雖然看不懂,但趙向晚坦誠的態度令她安心不少,便笑著說:「那就好,那就好。」
顧之光問她:「您以前聽施先生提起過賈慎獨這個名字嗎?」
路芝英搖頭:「沒有聽說過。」
顧之光繼續追問:「真沒有?可能不會提他名字,但有個代稱,比如那個姓賈的、大學敗類、欺師滅祖、宰予、朽木、糞土……之類。」
趙向晚在一旁聽著,覺得顧之光說話有趣,宰予是孔子最失望的弟子,被孔子罵:朽木不可雕、糞土之牆不可圬,沒想到顧之光能想得出來這麼多罵人的詞。
路芝英猶豫了半天,想出一個人名來:「施先生只要提起一個人,便會很生氣,姓賈倒是姓賈,只是名字叫什么半倫。我記得79年的時候,施先生曾經有一次在家裡拍桌子罵,說賈半倫不配為師,不配提朱先生名諱,竟然還有臉來找他一起做項目。」
賈半倫?誰啊?
顧之光忽然「啊」了一聲,神情激動地說:「就是他,施先生罵的應該就是賈慎獨!」
顧之光看趙向晚依然懵懂,便細細解釋:「歷史上有一個人叫龔半倫,是龔自珍的兒子,就是那個寫『我勸天公重抖擻,不拘一格降人材』的清代愛國詩人龔自珍。龔半倫賣國求榮,在英法聯軍攻入北京後,『所以焚掠圓明園者,因有龔半倫為引導。英以師船入京,焚圓明園,半倫實與同往……取金玉重器而歸。』」
趙向晚聽他口才便給,詩詞典故順手拈來,不由得暗自佩服。聽到後面他說起龔半倫引狼入室,帶著英法聯軍焚燒圓明園,還與侵略者共同進退,頓時氣得大罵:「真不是個東西!」
顧之光一臉認同:「對吧?龔半倫不是個東西,死後龔家人不讓埋進祖墳。所以說,半倫這個名字送給賈慎獨,才是真正般配。君子必慎其獨,多好的字,他也配?還是叫賈半倫比較好。」
這就知識分子獨有的罵人之語?拐了幾道彎,要不是賈姓少見,要不是顧之光知識淵博,還真沒人能夠聯想到那裡去。
路芝英最崇拜知識分子,聽顧之光念詩,頓時雙眼放光:「唉呀,到底是大學生書讀得多,有文化,什麼都懂。」
顧之光不太好意思,他搔了搔腦袋:「其實吧,我也是上課聽老師說的。圓明園二十萬平方米、一百五十多處景致,被稱為萬園之園,是皇家園林的經典之作,中西合璧,堪稱園林建築之典範。圓明園被毀一事,教我們建築歷史的老師耿耿於懷,上課的時候每每提及,都恨不得捶胸頓足,把龔半倫罵得狗血淋頭。所以,這個典故朱成嶺大師知道、施桐知道,我也知道。」
原來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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