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閔家蝶猛一抬頭,喬紅玉的眼淚落在她嘴邊,鹹鹹的、苦苦的。
閔家蝶忽然就吼了起來。
「對不起,有什麼用?」
「是你們不要我,把我扔了!」
「是你們不要我,嫌我拖累。」
「是你們不要我,不要我的——」
所有的埋怨,所有的憤怒,終於找到宣洩的渠道,全都爆發出來。
喬紅玉沒有生氣,她現在滿心滿眼都是對妹妹的心疼、愧疚,她伸出手將閔家蝶抱得更緊,一隻手輕輕拍打著她不斷抽搐的身體,柔聲道:「是是是,是姐姐不對,姐姐應該早一點找到你,姐姐應該陪著你。」
一聲又一聲的姐姐,終於填滿了閔家蝶內心空空的那一塊。
當喬紅玉鬆開手,姐妹倆對視一眼,閔家蝶嫌棄地撇了撇嘴:「眼淚鼻涕糊一臉,醜死了。」
喬紅玉從口袋裡掏出塊小手絹,重重地擤了擤鼻涕,再擦眼淚,白了閔家蝶一眼:「我平時不這樣,不是見到你,太激動了嗎?」
趙向晚微笑,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這姐妹倆,還真是像。
喬紅玉叮囑她:「警察挺好的,要不是趙警官幫我找人,我一輩子都找不著你。殺人償命咧,你殺了那個惡人,只坐了幾年牢就放出來,這都是警察查清楚了事實,知道你是受害人,所以才沒槍斃你。你好好配合警察,把知道的都告訴他們,你要是坐牢了,我會經常去看你。等你出來,我接你回家,一起過日子。我這就把副食店旁邊盤一家門面出來,你想做點什么小生意?我先替你打點好,等你出來就當老闆娘。」
閔家蝶搖頭:「我除了雜技撐竿子,什麼也不會。」
喬紅玉:「沒事,那你過來幫我管貨架,免得被人偷了東西去,我給你開工資。」
閔家蝶說:「嬌嬌留下一個女兒,叫珍珠,我不放心留下她一個人。」
說到這裡,閔家蝶看著喬紅玉,猶豫片刻:「姐,我只求你把珍珠帶在身邊,你就當她是我小時候,行不行?等我出來了,我再來接珍珠。」
喬紅玉問清楚情況之後,鄭重承諾:「好,交給我吧。以後珍珠就是我的孩子,我送她上學,給她扎小辮,給她準備一間單獨的房間,一個大大的床。」
閔家蝶看著喬紅玉,有個姐姐為她承擔一切,這種感覺真好。
趙向晚看著差不多了,提醒道:「喬大姐,我們接下來還有工作要做,你先回去吧。」
喬紅玉與妹妹依依不捨地道別,又留下兩件毛衣、兩條褲子、兩套內衣,這才離開。
閔家蝶抱著喬紅玉留下的包裹,臉上那冷硬的線條轉為柔和,眼睛裡多了溫暖與感動。
閔家蝶的目光落在趙向晚身上,主動開口:「趙警官,謝謝你幫我找到親人。你有什麼問題,就問吧。我知道的,都會告訴你。」
審訊進行得十分順利。
閔家蝶的確有下線,是一名星市郊區姓董的婆婆。閔家蝶這邊拐了孩子,就送到董婆婆手裡,再由董婆婆賣到南方富裕地區。
閔家蝶記性不錯,將董婆婆的聯繫方式、現在住址、曾經在哪裡拐來的孩子,又把他們送到哪裡……一五一十地告訴了趙向晚。
趙向晚問她:「你只拐男孩,為什麼?」
閔家蝶說:「男孩子拐了之後一般都是賣給那些家裡缺男孩子的家庭,是享福去的。女孩子被拐賣之後可憐,好的麼,去鄉下當童養媳,不好的,養一陣子等到例假來了就接客。我也是女人,女人何必欺負女人?」
趙向晚繼續問:「為什麼拐賣孩子?」
閔家蝶聳聳肩:「來錢快啊。我年紀大了,也不想賣身;進廠當工人吧,受不得那個約束;販毒要掉腦袋,我不敢。拐孩子多簡單,抱起就走,賣一個至少賺三千塊。有了錢,我和嬌嬌就能過好日子了,是不是?」
趙向晚看著她,目光似電:「有了錢,你過上好日子了嗎?」
閔家蝶呆了一呆,嬌嬌死了,珍珠到了六歲依然沒有上學,她恨天恨地恨政府,她與人做著違法的事情,賺到了一點錢,可是……她並沒有過上好日子。
趙向晚再問:「你的錢呢?」
閔家蝶張了張嘴,可是卻有些茫然。對啊,她賺來的錢呢?賣一個孩子賺三千塊,同夥一分,到手一千塊,比很多在城市打工的人賺得更多,可是她的錢呢?
因為害怕警察發現,她沒有一個固定的家,有錢的時候住賓館、吃飯館;沒錢的時候住窩棚、啃饅頭,根本沒個定數。
雖然從少管所出來之後辦了身份證,但她不敢在銀行開戶。居無定所,飽一頓、餓一頓的日子,讓她根本沒辦法存下錢來。
今朝有酒今朝醉,錢花完了再去干一票。
——閔家蝶過得就是這樣的日子。
面對閔家蝶這個複雜的人,趙向晚的審訊手段與平時不一樣。
第一步,宣洩。
讓喬紅玉出面,讓閔家蝶把內心的憤怒心情宣洩出來。
第二步,填補。
每一個從孤兒院出來的孩子,對親情、親人的渴望,讓內心空了一個大洞,只有先補上這個洞,才能再來誅她的心。
第三步,誅心。
她曾經受過苦,所以她走上犯罪情有可原?抱歉,這個邏輯在趙向晚這裡是不正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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