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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秋寒讀的是衛校, 學的護理專業,今年在城關醫院實習, 雖然還沒有正式上班,但她熱情豪爽肯幫忙, 左鄰右舍有點頭疼腦熱的都會來找她。現在遇到汀蘭割腕自殺, 第一個想到的求救對象便是她。
趙向晚跟在范秋寒身後進了屋,連著眨著幾下眼睛,這才適應屋內的昏暗。
一股濃重的血腥味傳來, 趙向晚順著氣味看過去, 牆角一張行軍床上, 垂下來一隻枯瘦的手, 指尖處的地面有一灘暗紅色血跡。
范秋寒奔過去, 快速檢查之後鬆了一口氣:「還活著!」她拿出準備好的繃帶在汀蘭手腕上纏了幾圈, 止住血之後冷靜地吩咐著:「快找車, 送她去醫院。」
門口傳來叮鈴鈴的聲響,有人在叫:「快點快點,三輪車來了。」
一陣慌亂之後,熱心的鄰居將汀蘭裹上棉被放上三輪車,朝著醫院飛奔而去。到了城關醫院,看著女兒被送進急救室,汀蘭母親的身體順著雪白的牆壁往下滑,一屁股坐在綠色水磨石地面上,淚水不斷地往下流。
「我沒想到,真沒想到。好不容易把她找回來,怎麼就尋死呢?我也沒說什麼啊,我也沒說什麼啊……」
趙向晚站在一旁出神。
汀蘭母親轉頭看到她,眼中閃過一絲心虛:「你,你怎麼在這裡?」
范秋寒一心二用,代趙向晚回答:「她是我表妹。」
陸姨仿佛找到傾訴的渠道,邊哭邊說:「你在火車上也看到了,汀蘭像瘋了一樣,對吧?你說她為什麼要自殺?難道我們為她做得還不夠嗎?她怎麼就不肯領情呢?」
跟著一起過來的鄰居多多少少都知道一點汀蘭家的情況,嘰嘰喳喳地議論著。
「聽說老蔣以前在化肥廠當工人,單位還給分了房子。後來中了風辦了病退,夫妻倆這才賣了房子到我們這破地方來。」
「先前沒聽這兩口子提起過孩子的事,昨天傍晚卻突然把女兒接了回來。看這孩子的模樣,那是遭了大罪啊。這一家子真可憐,老蔣中了風,半邊臉都僵了,左邊胳膊不能動,現在又攤上這麼個事,將來可怎麼辦哦。」
鄰居們的話語讓陸姨愈發覺得委屈,繼續哭訴著。
「我家汀蘭小時候可聽話了,放學到家就乖乖寫作業,從來不跟廠里的孩子們瞎跑。我和她爸只有她一個孩子,一心要把她培養成才,雖然平時管得嚴,但那都是為了她好啊。
她在家衣來伸手、飯來張口,我們只求她好好讀書、考上大學替我們爭口氣。汀蘭考上大學那一年,老蔣一口氣放了一萬響的鞭炮,請了十幾桌的酒,我們臉上有光彩咧。
可是,她現在這個樣子你們也看到了,人不人鬼不鬼的,肚子裡還懷了個孽種,你說我們的命怎麼就這麼苦啊……」
趙大翠和蔣家來往得不多,只知道這對夫妻是化肥廠的職工,蔣富貴中風之後賣了房子、辦了內退,身邊無兒無女的。看他們可憐,鄰居們平時對他們多有照顧。
都是當媽的,看到汀蘭母親陸清蓮哭得上氣不接下氣,趙大翠心中不忍,嘆了一口氣,想要將她從地上攙扶起來。
趙向晚伸手一攔,制止了趙大翠的動作。
趙向晚的表情很嚴肅:「大姑你讓她哭。」
把女兒逼到自殺,這樣的母親不值得同情,讓她哭去,她應該哭!
也許是因為趙向晚的模樣太冷峻,一直沉浸在「我怎麼這麼命苦」情緒中的陸清蓮嚇了一跳,哭聲頓止。
【這個女孩子好厲害,是趙大翠家什麼人?在火車上吼我不許我打汀蘭,現在又拉長著臉教訓人。太不像話了!我自己的姑娘想打就打、想罵就罵,關你什麼事?】
陸清蓮是個窩裡橫,雖然心中對趙向晚不滿,卻不敢表達出來,只是委屈地看了趙大翠一眼。
趙大翠咳嗽了一聲,雖然覺得趙向晚這孩子說話不給人留半點情面,性格太直了一些,但想到她沒攤上個好媽,所以才養得一身的刺,就沒捨得責備她。
趙大翠說:「清蓮,以前我沒見過你家姑娘,也沒聽你提起過汀蘭,還以為你們倆無兒無女呢。現在姑娘回來了,這是好事。你們多疼疼她,別逼她走絕路啊。」
聽到趙大翠的話,陸清蓮一時之間不知道應該怎麼回答,哭聲大了起來。
「我沒有逼她,沒有逼她!好不容易找到汀蘭,看到她瘦得不成樣子,我也心疼啊。可是她在火車上聽別人說了幾句,一回來就吵著要回大學讀書。讀書!讀什麼書!她這個樣子要是回學校別人不是要笑死?
再說了,她肚子裡還懷著個孽種呢,上什麼學!他爸不讓她生,讓她趕在年前醫院還沒放假把孩子做了,說錯了嗎?難道她還想生下來?就是罵了她幾句,她怎麼就尋死了呢?
我為了找她,一條腿都跑斷了,一個又一個派出所地求人,賣了房子丟了工作,省吃儉用地找她啊,好不容易找回來了,這個死妹子沒說感恩,還要尋死?我怎麼命這麼苦啊~~」
趙大翠聽得目瞪口呆,她到底是生養了三個女兒的人,馬上就反應過來:「清蓮,聽你這話里的意思,汀蘭不是嫁了人,而是上大學的時候被人拐了、騙了?你、你、你……你既然知道女兒遭了罪,怎麼還捨得罵她?」
陸清蓮聽到她道破「被人拐」,頓時緊張起來,說話也變得結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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