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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紅玉快言快語,一激動起來說話語速更快,整個審訊室里都迴響著她那噼哩叭啦像炮仗一樣的聲音。
閔家蝶的態度卻漸漸柔和下來。
【她也吃了很多苦。】
【我們都不容易。】
【女人何必為難女人,把我扔掉的人又不是她,我罵她做什麼?】
趙向晚卻在這個時候添了一把火:「喬大姐,你說你不容易,能夠有閔家蝶更不容易嗎?你好歹還有叔叔收留,有床睡有飯吃,有人安排一門像樣的婚事。可是閔家蝶呢?你知道她遇到了什麼?」
閔家蝶剛剛柔和下來的態度,被趙向晚成功再次激得冷硬起來。
她身體前傾,目光里透著悲哀,積壓在心底的憎恨、憤怒、委屈似火山一般噴發出來。
「你知道我經歷了什麼嗎?六歲前在慈善堂雖然過得苦,雖然要搶吃的、搶穿的,但好歹有個教堂遮風避雨,沒有虐待沒有打罵。六歲後我和幾個能跑會跳的同伴,被送到一家雜技團學雜技,一年之後雜技團散了伙,我和閔業嬌跟著團里的胡老頭子,改名胡蝶、胡嬌,過起了沿街叫賣的日子。」
「你一定沒有吃過練柔術的苦吧?骨子的每一寸都被掰碎,然後重新粘合起來,痛得你眼淚珠子控制不住往下落。可是你還不敢喊痛,只要你喊痛,胡老頭就會抽人,用鞭子抽,劈頭蓋臉地抽。他說,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這點苦都吃不了,還怎麼當有錢人。」
「我骨頭硬,力氣大,胡老頭折騰我兩年之後看我實在是練不來柔術,只能讓我改當托舉的那一個,我在底下扛竿子,嬌嬌在上面做各種高難度動作。我倆跟著胡老頭走街穿巷,混一口飯吃。」
閔家蝶的胸脯上下劇烈地起伏著,陷入往事的回憶之中,臉上的表情漸漸開始瘋狂。
「我和嬌嬌相依為命,和胡老頭一起走過了一個又一個城市,後來,我們到了十三歲。嬌嬌先來的例假,胡老頭看她的眼神越來越不要臉,像蜜蜂見到花一樣,粘乎乎的。後來,當著我的面,胡老頭奸了她。我拼命地踢他、打他、罵他,卻被他兩馬掌打得昏死過去。」
雷凌聽不下去了,一拳頭捶在桌上:「禽獸!」
閔家蝶咬著牙:「我想殺了他,可是嬌嬌不肯。嬌嬌和我,都是沒爸媽的孩子,好不容易有了自己的家,胡老頭要是死了,我們該怎麼辦呢?錢、糧、戶口本都在胡老頭手裡,他藏得很嚴實,盯得很牢,就是怕我們跑了。」
「後來,嬌嬌懷孕了,才十四歲就懷了孕,胡老頭逼她墮胎。墮了胎之後還演出,結果摔下來,摔斷了一條腿。胡老頭年紀大了,沒辦法演出,就帶著我倆在一個小縣城安了家。他把我和嬌嬌看得很牢,天天鎖在屋子裡,就是防著我們跑了。」
閔家蝶的表情忽然變得古怪起來:「嬌嬌把胡老頭當成了親人,死也不肯離開他,為了給他掙錢,做起了皮肉生意。老頭不是個東西,他把我也捆了,迷昏了,逼著我十六歲開始接客。我懷過一次孩子,我想要生下他來,我瞞到五個多月,卻被老頭強行打了。老頭說,家裡有三個人就夠了,再多一個養活不了。」
趙向晚的拳頭捏了起來,這個老頭,該死!
閔家蝶看一眼眾人的反應,淡淡一笑:「你們激動什麼?刀不割在自己身上,誰也不會感覺到痛。看到落地成形的胎兒,我腦子一熱,衝到廚房拿起刀,一刀就把那個老頭捅死了,嬌嬌哭著罵我,怪我毀了這個家,警察把我抓了,關進了監獄。你們看,警察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所有人都呆在當場。
閔家蝶很滿意大家這個反應:「我是少年犯啊,被管教了幾年,放出來時我什麼也不會做。我心裡恨得要命,可是我不知道找誰報仇。欺負我的胡老頭,我殺了,可是我還姓著他的姓。和我相依為命的嬌嬌不知道怎麼瞎了一隻眼,再也不肯理我,怪我殺了胡老頭讓她無家可去。唯一與我有過血脈聯繫的,只有那個已經成型的孩子,可是孩子,也沒有了。」
喬紅玉的心,仿佛被什麼揪住,痛不可抑。
聽到後來,看著閔家蝶那滿不在乎的表情,聽著她看似不在意地揭開自己的傷痛,喬紅玉霍地站起,奔到閔家蝶身邊,伸出手一把將她抱住。
淚水簌簌滾落,喬紅玉喉嚨又干又澀,翻來覆去地只知道說著一個詞:「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對不起,把你一個小小嬰兒拋棄;
對不起,讓你沒有家人依靠;
對不起,讓你受了這麼多苦。
閔家蝶陡然被一個溫暖的臂膊環住脖子,腦袋貼在一個溫暖寬厚的懷抱,她整個人有些不知所措,完全不知道如何反應。
從來,沒有人這樣抱過她。
從來,沒有。
閔家蝶感覺內心缺失的那一塊,有什麼溫暖的東西在源源不斷地注入。
早就乾涸流不出一滴眼淚的眼睛,忽然開始濕潤。
感覺到胳膊里抱著的閔家蝶身體漸漸僵硬,喬紅玉心中更加酸楚。
如果不是從小缺失關愛,她怎麼會一直跟著那個無恥的惡人?
如果不是因為極度渴望一個家,她怎麼會忍受折磨那麼多年?
如果不是被逼得狠了,她怎麼會走上犯罪的道路?
喬紅玉喃喃自語地說著對不起,眼淚紛紛而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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