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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察都知道了!
賈慎獨此刻再無僥倖之心,隨著身體的顫抖,牙齒開始相碰,發出咯咯咯的聲響。這個聲音在口腔引發共鳴,讓賈慎獨頭痛欲裂。
原來這就是語言的力量嗎?這小女警只不過輕飄飄幾句話,就讓賈慎獨內心生出一種想死的心。
【如果我現在死了,就不用再承受她的逼迫了吧?如果我現在尋死,警察就不會再追問我的罪責了吧?我是大學教授,為人師表,走出去人人崇拜尊敬,我只要說幾句話,學生能嚇得幾天睡不著覺。我這麼一個了不起的人物,怎麼能夠坐在這裡,被這個口齒伶俐的小丫頭逼問?!】
賈慎獨再一次叫囂起來,拼命地晃動著雙手:「放開我!我是大學老師,我是優秀黨員,我是承擔著上百萬科研項目的專家、人才。你們都在胡說些什麼?什麼檯燈、麻袋、三輪車……我什麼都不知道!」
趙向晚緩緩站起,與賈慎獨保持一米距離,居高臨下看著一臉猙獰之色的賈慎獨:「如果你什麼都不知道,那我請問你,1981年春節,你家裡為什麼翻修茅廁?」
一句話陡然喊破賈慎獨藏得最深的心事,他眼睛發紅,惡狠狠地盯著趙向晚,聲音從牙齒縫裡擠出來:「我,我幫家裡看了風水,翻修才能讓我爺爺好起來。」
趙向晚忽然笑了起來。
她膝蓋微屈,雙拳緊握,置於身側,雙腳一前一後而立,眼睛緊緊盯著賈慎獨的眼睛,以一種猛虎出擊的姿態,給了賈慎獨莫大的壓力。
她的笑容雖美,但一絲溫度都沒有。
她的眼睛裡似乎藏著刀子,凌遲著賈慎獨那顆早已爛透了的心。
「風水?你信風水?行善,便是最好的風水,你不知道?」
「殺人容易,處理屍體難,對吧?」
「將屍體藏在老屋,才是真正壞了你家的風水!三姐去世,爺爺奶奶去世、母親去世……不過才十一年時光,你家老屋便只剩下一個垂垂老矣的父親!」
「這便是報應!」
賈慎獨內心的最後一道防線終於崩潰,渾身顫抖,淚水從泛紅的眼睛裡流了下來。
他是家中唯一男丁,得萬千寵愛於一身,爺爺奶奶、爸爸媽媽、四個姐姐,都把他當心肝寶貝。農村雖然窮,但他從來不缺吃穿。小時候村里人連飯都吃不飽,偏偏他天天要吃肉。如果看到碗裡沒有肉,他就嚎叫哭喊。有一回他爸實在是身上沒有一分錢,只好和他商量:慎獨啊,明天再買肉行不行?
賈慎獨記得很清楚,那個時候他才六歲,拿起一塊磚頭就把鍋給砸了,一邊砸還一邊哭:「我要吃肉,我要吃肉!不給我肉吃,誰也別吃飯。」
後來他爸背著他四處借錢,硬是借來錢去鎮上買了肉,他才停止哭鬧。
在這樣的環境下長大,賈慎獨覺得整個世界他最大。
被嬌寵著長大的他,對老家感情很深,因為這裡有他最幸福、最快樂的童年。
這裡是他最篤定的後方,是他不必處處設防的樂土。
當年殺戴敏麗,嫁禍給了姜遇春,屍體在小樹林裡被人發現;推施桐下樓,偽裝成自殺,屍體被救護車拖走。都沒有屍體處理的煩惱。
可是殺了翟欣蓮,他才發現殺人容易、處理屍體難。
分屍?在哪裡分?總有肉塊、骨頭吧?尤其是頭顱,砍柴刀都劈不開,怎麼處理?隨意拋棄,肉身能被野狗吃,但骨頭呢?被人發現怎麼辦?
埋在荒郊野嶺?總要搬運屍體吧?總要開挖土層吧?村里人最愛家長里短,好奇心最強,你能在這麼多人眼皮子底下挖坑埋屍?太幼稚了。
退一萬步講,就算半夜三更趁人不注意刨坑埋屍。屍體總會腐爛,一旦腐爛肯定引來野狗刨食,豈不是屍骸就會被人發現?
想來想去,只能埋在老屋。老屋裡住著人,把翟欣蓮的屍體埋在茅廁那口大缸底下,誰會發現?
就算有屍臭味傳來,茅廁能夠掩蓋掉所有異味。
於是,賈慎獨和家裡人商量,借著翻新茅廁、豬圈的由頭,開始刨坑埋屍。
賈慎獨的三姐親眼看到賈慎獨殺人,嚇得已經不會說話。
賈慎獨的爺爺、奶奶、爸媽看到屍體,也嚇得戰戰兢兢,但是……沒有一個人覺得賈慎獨做得不對,都覺得:我家孫子(兒子、弟弟)是大教授,他肯定是氣得狠了才殺人,這個女孩不識抬舉,活該!
於是,一家子齊心協力,將翟欣蓮的屍體埋在茅廁糞缸之下。
也許是報應,也許是心理恐懼,也許是屍體腐敗產生有毒氣體,反正住在老屋的那幾個都得了病,先後去世,現在只有賈父還撐著一口氣,但也瘦得脫了形,完全是等死的狀態。
賈慎獨無數次進行心理建設:這不是報應,這就是生老病死,沒有人可以躲過。他出錢修路,想要搏一個好名聲,更想為家裡人積攢點福氣,可是,一切都是徒勞。
今天趙向晚這一句「報應」,精準擊潰他的內心,為數不多的一點點良知突然爆發,他低下頭,將臉埋在掌心,開始哭了起來。
「我也不想,我也不想……我長到三歲時幾乎腳不沾地,我爺奶、爸媽輪流背著我,把我看得跟心肝一樣,就怕我有個頭疼腦熱,斷了賈家的後。我要是哼一聲,一堆人都圍過來問我怎麼了。我爺說,我就是文曲星下凡,我是他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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