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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格下意識去看林譽之。
林譽之低頭吃飯,聞言,停了兩秒,點點頭,說好,一切都聽林爸安排,也謝謝龍媽關心。
自始至終,他沒有多看林格一眼。
林譽之從家中搬走的那日是個晴天,十月初的酷暑餘熱,孜孜不倦地炙烤著整個揚州城。
林格房間裡的空調管漏水,打了電話,售後部的人說明天來處理。
悶熱感令人窒息,她大開著窗,五歲的電風扇嗡嗡嗡地搖晃著頭,書桌上攤開的漫畫書被風呼啦啦吹開好幾頁。
林格從窗子往下看,隔著綠茵茵的瓊花枝,下面的林譽之穿著淺灰色的連帽衛衣,拉著一黑色的行李箱,像佛像貢台上被風吹落的一粒香灰。
……
林格睜開眼。
夢醒了。
她依舊在現實,而不是2009年的揚州。
「格格」
「林格」
龍嬌還在叫她的名字,朦朦朧朧的「林格」,一聲疊一聲,柔軟得像一陣風。
林格坐起,看著門口的龍嬌,還未張口,先聽見門鈴響。
原來是房東來了。
無事不登三寶殿,房東也是來通知林格,基於如今國際形勢動盪不安、中美貿易形勢日益嚴峻、大氣污染嚴重、樓下豬肉漲價等等多重因素,為了能夠提高生活質量,房東決定漲房租。
每月多漲五百塊。
這是通知。
同意的話,下月繳納租金時開始按照這個標準;不同意的話——對不起,請另尋他處。
林格禮貌地說好,請讓我多想想。
她心平氣和地問龍嬌想吃什麼,然後點了外賣。
昨天睡得晚,醒來一身熱汗,林格剛進浴室,就聽到手機響。
是她的號碼。
林譽之打來的電話。
林格看一眼時間,已經十點半了。
林譽之問她在哪兒。
林格說:「浴缸里。」
林譽之問:「在家?」
林格說:「不在家難道還能在太平間?」
林譽之靜默兩秒:「你在這個時候洗澡?」
林格打開水龍頭,冷冷:「林譽之,我們的關係還沒有親密到談論洗澡這個話題吧?」
「對不起,」林譽之平靜地說,「那我重新問一遍。」
「你在這個時候焯水?」
第9章 牙齒 麻醉
林格惱怒:「林譽之!」
林譽之言簡意賅:「手機。」
林格嘩嘩啦啦地放水,她喜歡熱到能把皮膚燙紅的溫度,疼痛和滾燙能令她舒適。
白茫茫的蒸汽在狹窄的浴室中擴散,連帶著手機的屏幕也是一片迷濛。
濕潤的空氣中,她的聲音終於添了一份軟化:「上午沒時間。」
「下午三點,」林譽之說,「我下午三點後有時間。」
林格說:「我看看我的安排。」
「什麼安排?」
林格說:「相親的安排。」
林譽之笑了一聲:「和誰?」
林格低頭,手插入水中,試溫度:「多著呢,你想聽哪一個?」
「都不想聽,」林譽之說,「只想祈禱你眼疾早日康復,提高對男人的審美。」
林格不咸不淡:「我也祈禱你早日治好戀妹的心理疾病。」
林譽之說:「我們的關係還沒有好到可以討論這件事。」
「對,」林格說,「那我們換個話題。」
林譽之說:「所以還是討論你那四顆早該拔掉的智齒吧。下午四點,和你的相親對象吃完飯後,立刻來醫院找我報導。」
林格說:「你什麼語氣?」
「口腔科醫生的語氣,」林譽之說,「下午過來醫院,記得順道拿龍媽的身體調查表。忘記和你說了,昨天少拿一份心臟方面的報告。」
林格說聲好。
她只覺得好笑,林譽之自詡過目不忘,現在年紀大了,也開始丟三落四。
林譽之上次丟東西,還是林格讀初一的時候。
初一那年,林譽之從家中搬走,只有周末才來這邊吃飯。
吃完飯,林臣儒仍舊送他回租的房子。在這一年裡,林格終於學會了在父母面前稱呼林譽之為「譽之哥」,而不是「林譽之」。
她之前看漫畫書,和朋友聊天,也不是沒有想過有一個哥哥。
從小罩著她、大方給她零花錢,帶她四處玩,替她背鍋。
前提是父母的感情不能因此破裂。
林譽之顯然並不符合這項標準。
剛把林譽之接來時,林臣儒不厭其煩地對著每一個朋友解釋,稱林譽之是遠房親戚的孩子,遺憾這幅說辭很難令人信服,大家只當林臣儒在為光明正大撫養私生子扯一塊兒遮羞布;等把林譽之送走,鄰居街坊又議論紛紛,稱林臣儒這是瞞不住家裡人了,多半龍嬌怒火發作,才選擇如此「息事寧人」。
整個事件中,無人在乎林譽之的想法,他似乎就是一滴不合時宜的污泥,偶然間跌落在這清水潭中。
不住在一起後,一起上下學這種事自然再無必要。
龍嬌私下裡也會用力林格的胳膊,讓她離林譽之遠點。
「雖然叫一聲哥哥,但畢竟不是我生的,」龍嬌說,「客氣客氣就算了,別真的太親近。」
林格正抓耳撓腮地算一道數學題,心不在焉地說了聲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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