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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知歸停下回頭:「您請說。」
老道尷尬地笑了笑,說:「他現在怒氣頗盛,希望你能儘可能用溫柔點的辦法把他安撫下來,別讓他搞破壞,我們已經沒錢修葺道觀了。」
「……」
謝知歸忽然理解為什麼謝清元看到明匪玉會那麼狂躁憤怒了。
「好、好的,」謝知歸替他道歉:「真的不好意思。」
「嗯,去吧,別讓他久等。」
老道滿意地看著謝知歸單薄的背影,也算是為他空癟錢包鬆了一大口氣。
捻著鬍鬚有些得意地想,小情侶之間不就那點子事,他活了這麼久,鬧矛盾離家出走的見得多了去了,就沒有他點不通的。
屋外,大雪已經停了,只剩下一些稀稀疏疏的小雪片還在夜色中無方向地飛舞,天高地遠,寒意無邊。
大門外,積雪齊小腿深,長久的等待讓明匪玉肩上、頭髮上都積了一層雪,白雪覆紅衣,青絲變銀髮,使得他妖異詭麗面容上更添上三分的陰鬱冰冷。
耐心消耗光了,最後等五秒,如果謝知歸再不出來,他不介意費點力氣破了這屋子周圍的法陣,掀門進去把人拽出來,再把這礙眼的破屋子轟為地。
他默念:「一、二、三……」
「三」還未落,大門忽然吱呀一聲從裡面打開了,暖黃的燈光泄了出來,照亮了明匪玉的臉。
他詫異地看著從裡面走出來的人。
第95章
明匪玉脫下了雲松的皮, 以本來相貌示人。
謝知歸小心翼翼出來,看到他的第一眼,心臟猛地悸跳了一下。
他忽然意識到, 已經有段時間沒見到他這張臉了, 而思念是一瞬間的事。
明匪玉在這裡站了多久?身上落雪都還沒化掉, 他想去幫他拍拍,別著涼了,又怕過去了,會被他拒絕。
他開門前還調整了一下情緒,心裡對自己說,無論等會發生什麼,都要冷靜,不能再跑了。
誰知道這麼快就破功了。
門關上, 將外面的世界留給他們。
兩人誰都沒先動, 無聲對視, 好似隔在他們中間不到五步的距離是一道無法跨越的天塹,風從他們中間呼嘯穿過。
各有各的心思,各有各的倔強。
無聲勝有聲。
明匪玉先將視線下移, 落到了他凍的紅腫發紫的腳上,和其他地方的白皙皮膚格格不入, 眼裡似有心疼,似有責備。
但他沒說。
被他這麼盯著,謝知歸有點不自在, 但又沒東西擋一下,腳趾不自在地弓起, 又看到明匪玉放在身側的手裡拎著一雙鞋。
他的。
明匪玉突然靠近, 壓迫感十足的氣息迎面壓過來, 謝知歸心驚,看到明匪玉臉色很沉,下意識後退,不小心踩進旁邊的積雪裡,腳底生出冰涼的刺痛感迅速竄遍全身,猛地把腳抬起,但又疼的放不下去,獨木難支,身體失去平衡,搖晃了幾下,眼看就要朝右邊摔過去。
「呃!」
壞了!
然而下一秒他跌入的不是雪堆,是一個結實的懷抱。
他被穩穩扶起來,懸起那隻腳,靠在明匪玉身上支撐起半邊身體,方才慌亂之中指甲抓進了他肩頭的肉里,可能很疼。
但明匪玉似是沒感覺,他也渾然未覺,怔怔看向明匪玉,而明匪玉也正盯著他,只不過眼神中壓抑著憤怒。
他為什麼又生氣了……很快謝知歸想明白了,他剛才那個後退的動作在明匪玉眼底就是抗拒和厭惡他的表現,所以踩疼了他的尾巴。
可是他沒有討厭他。
謝知歸想解釋:「我不是那個……」
明匪玉卻不想聽了,轉開視線,望向無邊的寒冷夜色,沉聲打斷他:「別再跑了。」
這是他們重逢的第一句話。
謝知歸聽出了他語氣里沒有感情的警告意味,換而言之,他再跑,明匪玉就會直接打斷他的腿。
「……」
「我出來了,沒想跑了。」謝知歸看著他輕聲說。
他抬手想摸摸明匪玉的臉冷不冷,他的手心是熱的,可以給他驅寒。
但明匪玉淡淡「嗯」了一聲,偏頭避開,臉上甚至沒有一絲波瀾起伏,讓謝知歸尷尬得不知道該怎麼辦。
「你聽我說行不行?」他目光懇切,如果明匪玉此刻抬頭去看他,就會發現他眼裡多了柔軟的情意。
只是謊話說多了,突然有一天說了實話也不會有人信。
這次明匪玉是鐵了心一個眼神都不給他。
謝知歸算是切身體會到了有苦難說的滋味,堵在喉嚨里的字化成一把把尖刀,扎的他滿喉腥甜。
明匪玉肯定還在氣頭上,無論他說什麼都不會聽。
難過原來也是會傳染的。
原來不止他會拿冷漠和曖昧折磨人,明匪玉也會。
明明可以把他甩地上離開,卻及時抱住了他,可是抱了又不理他,好像對他舍不下,又好像愛答不理。
謝知歸就這麼微怨地看著明匪玉,看他能裝聾作啞多久……不聽人說話的傢伙。
明匪玉面無表情把他扶到旁邊一塊石頭,拂掉上面的雪,讓他坐下,自己則蹲下,抬起他的腳給他穿鞋。
凍傷的地方一碰就生疼,謝知歸忍不住倒抽涼氣,「嘶,輕點,很疼。」
明匪玉裝作沒聽到,繼續手上的穿鞋動作,並沒有放輕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