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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之間隔著不到十米的距離,卻好像有十座大山橫亘在他們中間,遙遙對視,卻不知道話該從哪裡說起。
一道白光從大門口照在地板上,像是平地劃開了一道巨大的、難以跨越的裂縫,一個人在這頭坐著,另一個人在那頭望著。
明匪玉頓了片刻,徑直踩過那道白光,回到了謝知歸身邊,放好東西,坐下。
「把手攤開點。」
「嗯。」謝知歸聽話照做。
明匪玉給他處理傷口的全程中沒有看他一眼,也沒有再說過一句話。
謝知歸看著他冷冰冰的臉色,幾度想說些什麼緩和一下,卻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等處理完,他又起身往外走。
謝知歸糾結了一會,出聲喊他:「明匪玉。」
明匪玉剛走到台階處,他肯定聽到了,卻沒有為他停下來,抬腳下了台階,身影消失在視線中。
謝知歸坐不住,追了過去,站在門口,只見空蕩蕩的院子,那些紅蟲子好奇地從花草葉子裡探出腦袋,朝他看過來,像是在好奇他剛和明匪玉說了什麼,怎麼又把明匪氣走了。
「我沒有故意氣他。」
說完,那些紅蟲子更加八卦地盯著他,它們把不信寫在了臉上。
「……」
有苦說不出,謝知歸更頭疼了,他也不知道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
只是一句話,讓兩人本就緊繃的關係再度被推到懸崖邊上。
最頭疼的,恐怕還是明匪玉再也不會信他的話了。
門框被他發泄似的重重砸了一下,這一下好像用掉了他全部的力氣,接著他拳頭脫力,疲憊不堪地蹲了下去,望著遠處出神。
他在門口等了很久,明匪玉都沒出現,最後風涼了,他抱住了自己的軀體,頭埋進臂彎里,成為了呼嘯的風帶不走的一塊石頭。
「你們知道他去哪裡了嗎?」謝知歸突然抬頭問那些紅蟲子們。
蟲子們點點頭,從花圃里飛出來,示意謝知歸跟上它們。
謝知歸站起來,風中他的身形挺直而削瘦,在地面上投下一道修長孤寂的黑影。
這次,就換他去找明匪玉吧。
第50章
跟著紅蟲子們, 謝知歸來到了屋子後面,養兔子的地方。
「他在這裡?」
蟲子們嗡嗡扇動翅膀表示確定。
他跑這裡來做什麼?餵兔子宣洩悶憤?
還是……
他想到一個更血腥的猜想——明匪玉曾經說過,他要是敢再亂跑, 就把兔子們宰了。
這時, 廚房後面傳來兔子的慘叫聲, 謝知歸心裡一驚,顧不上多想,趕緊跑過去查看。
繞過牆來到廚房後面,就看到明匪玉拎著一隻兔子的後脖頸,另一隻手拿著把匕首正抵在它的脖子處,可憐的兔子嚇得連蹬腳都不會了,全身僵直,瑟瑟發抖。
「明匪玉!」
明匪玉聞聲回頭, 冷冷瞥了他一眼。
「你在幹什麼!」
謝知歸咬牙衝過去把刀奪過, 又想把兔子搶過來, 被明匪玉一個側身躲開。
他轉頭呵斥道:「你不是答應我不動它們嗎!」
明匪玉面不改色掃過他,指向他的身後:「它們咬開籠子跑了,剛抓回來。」
謝知歸轉頭看了眼身後的兔籠子, 在最底下確實有一個被咬出來的洞。
所以是他誤會了明匪玉?
看來是的。
謝知歸尷尬地閉了閉眼,有些僵硬地轉過頭。
看到明匪玉冷著臉, 怕再次惹怒他,二話不說把匕首雙手遞上,微微低下了頭, 擺出誠懇道歉的姿態。
「對、對不起。」
明匪玉看著他面露愧色,靠近了點, 微微俯身, 問他:「你在為什麼和我道歉?」
謝知歸一抬頭就看到他意味不明的眼神, 本該冰涼的匕首此刻在手心燙的就快要冒煙了。
「是因為誤會我道歉?還是因為你傷害自己道歉?」
謝知歸本想反駁後半句話,但想了想,還是算了。
「……都有。」
明匪玉輕笑了一下,謝知歸還真是一如既往的能屈能伸。
他拿過匕首,雪亮的刀面倒映出那抹笑意,虛假的很。
不過很快,連假笑也淡去了,他冷眼俯視他,半晌,他說:「我不接受。」
「謝知歸,你的道歉沒那麼管用,有些事情,永遠不能夠被原諒。」
「永遠不能。」
謝知歸聽出了他話外之意,也意識到這是明匪玉一直執著不肯跨過去的坎,隨時可以點燃炸藥桶的火星子。
他不想和一個隨時會炸的火藥桶在一起,只好望向他的眼睛,誠懇不過地說道:「我沒想尋死,我怕死。」
「不,你不怕死。」明匪玉眸光銳利如劍,落在謝知歸臉上,好像看透了一切。
「你從來不怕,你只是在恃愛殺人。」
「我沒有!」謝知歸脫口而出反駁。
他不斷後退,可明匪玉不發一言步步逼近,直到把他逼到角落裡。
「沒有?」
「那你現在在做什麼?」
謝知歸抬頭看了他一眼,目光一觸及到明匪玉的眼睛就迅速躲開。
他後悔了,就不該和明匪玉扯那些有的沒有的,他和他在這事上根本就說不通。
明匪玉執拗得不行,壓根不會聽他的解釋,解釋了,在他眼裡也只是狡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