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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粘起一點放在鼻尖,和剛才謝知歸灑他滿臉的是一個鬼東西。
同床共枕這麼些天,竟然沒察覺到這枕頭下被他藏了東西。
是什麼時候開始防備他的呢?
不過也無所謂了。
「呼」一下,他指尖燃起幽綠火焰,將髒東西燒的一乾二淨,火光映在妖異蒼白的臉上,無端讓人生出幾分畏懼和寒意。
他會親自去把人抓回來,然後撬開他的嘴,得到所有他想知道的密秘。
謝知歸,你現在就儘管跑吧,把我對你的心軟通通甩在身後。
然後,應該就可以殘忍對待你了,對吧?
第94章
他追來了!
是他, 是明匪玉來了!
謝知歸逆著雪吹來方向赤腳在雪夜中狂奔,額頭滲出細密的汗,風颳如刀, 身後留下一串腳印被黑夜吞噬。
這種天氣根本看不清方向, 他自己也不知道要去哪裡, 只是一味地想逃離那個人身邊。
因為他太清楚明匪玉了,他一而再再而三地撒謊騙他,明匪玉不會輕易放過他的。
脖子上傷口在低溫中已經結痂,但那種被扼住了生死的恐懼感並未消退分毫,皮膚裡面的血肉中還留著明匪玉的氣息,順著血液流遍全身,到處都在隱隱作痛。
而這場報復僅僅才剛開始而已。
他已經跑到雙腿失去痛覺了,踩在齊腳踝深的雪裡, 他感覺不到冷, 反而覺得很熱。
這是凍傷的前兆。
他不得不停下來, 除非他從此不要這雙腿了。
可眼下也沒有辦法,周圍都是同樣的黑夜,他被困在這個四四方方的盒子裡, 去哪裡找保暖鞋子和藥膏?
回去嗎?
他大口呼出白氣,遲疑地看向來路, 跑過的痕跡大半都被風雪掩蓋住了,可能到明早都不會有人發現他在這裡。
是好事,也不是好事。
忽然他餘光瞥到一抹刺眼的紅色在移動, 警覺地向右邊看去。
只是一株梅花而已。
虛驚一場。
但他的心緒再也難以平靜下去,他記得這裡, 是一片小紅梅林, 白天的時候紅梅映雪, 艷麗奪目,煞是好看,但到了晚上,他以完全不同的心境站在這裡,那些紅色刺激的他血液幾乎要倒流沖入顱頂。
他會不可抑制地想到明匪玉。
明匪玉,會不會已經追上來了?
這個想法一出,他緊張地咽了咽喉嚨,神經高度緊繃著開始仔細環顧周圍,查找每一個異樣之處。
如同驚弓之鳥,一點相似的顏色、模糊綽綽的影子就足夠讓他心驚肉跳。
明匪玉說不定藏到了某顆樹後面,此刻正戲謔地看著他做無謂的掙扎,等他沒了反抗的力氣,頹然跌坐在地,就會從某個暗處施施然走出,捧起他的臉,佯裝溫情地抹去淚痕,再將他拖回去繼續那種窒息的懲罰。
寒風中摻雜了一縷清香,謝知歸開始分不清是清苦的梅香,還是明匪玉身上甜膩的香氣。
忽然一聲輕笑聲在耳邊炸開,好像遠在天邊,又好像近在他身後,似乎一雙蒼白修長的從後面攏了上來。
仿若幻聽般幽冷的笑音響起——「抓到你了。」
謝知歸頓時失了神,瞳孔迷散。
好像他來了,又好像他沒來。
時間凝固一瞬,隨後破裂成無數透明碎片,謝知歸深呼吸一口,繼續拔腿狂奔,將那些幻覺甩在身後。
心裡太亂了,他不知道為什麼要跑,不知道在害怕什麼,更不知道他所逃避的東西又是什麼。
有些事情他還沒有想清楚,還沒有勇氣去做出選擇,所以他只能不斷往前跑,無所謂終點,只要能得到片刻喘息便好。
即使愧疚,即使不安,即使難過。
跑過梅林,不遠處出現了一點亮光,再近點發現是一座木屋,安安靜靜站在雪地里,從緊閉的窗戶里透出暖黃的燈光。
他好像來過這裡,記憶有點模糊。
鬼使神差之下,他推開大門走了進去。
屋內很冷清,相比於外頭算是溫暖的,白鶴老道端坐蒲團上,面前放一小桌,他正擺弄占卜用的卦符,聞聲抬頭,看到赤腳站在門口雪堆里,風雪加身,臉耳凍的通紅的人,並無意外之色。
像是早知道他今晚會來。
老道溫和道:「進來吧,外面冷。」
謝知歸禮貌性頷了一首,道了謝,抖掉腳上的雪,走了進去,把大門帶上。
他在老道面前蒲團上屈膝坐下,老道拿起身旁的酒壺和杯子,倒了一杯熱氣騰騰的黃酒給他,「喝點熱酒,暖暖身子。」
「謝謝。」
酒里有藥材味,喝了幾口,心率慢慢恢復正常,身上暖乎多了,發燙髮軟的雙腳也好了點。
屋外的雪勢變大了,窗戶被急風拍打的吱呀亂叫,一時間似乎天地間所有的風雪都聚集到了這間小屋上空,桌子上燭焰微微搖晃。
謝知歸放下酒杯,沉默地盯著蠟燭,緩慢無聲地呼吸。
而老道除了一開始的那兩句話,就沒再說過什麼,也沒有盯著謝知歸一直看讓他難堪。
就像一個洞明事實的長輩以最大的寬容等著他主動道出困惑,再給與解答和幫助。
「道長,您,知道我為什麼會來這裡?」
老道微微一笑,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