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搖椅扶手在他手掌里幾乎要握碎了,手背上根根青筋跳起。
「騙人好玩嗎?」
「好玩極了。」
年輕人坐了起來,靠近明匪玉,食指一下下戳著明匪玉的心口處,力氣大到如果能戳進去把明匪玉心臟掏出來,那他一定會把那顆可惡的心臟捏緊。
他敢拿出如此惡劣的態度出來,就已經是抱著破罐子破摔的打算。
既然明匪玉不讓他走,那他也不讓明匪玉好過。
他就賭,明匪玉對他的那點感情能夠讓他把明匪玉激怒到什麼地步。
但他好像低估了明匪玉的耐心,他居然還沒有動作。
「你那麼看著我做什麼?」
明匪玉忽然問了他一個莫名其妙的問題,「我對你算什麼?一個稱手又有利用價值的工具嗎?」
「明匪玉,我為什麼會和你在一起你心裡沒點數嗎?本來就是一段各取所需的交易關係,你現在卻質問我為什麼對你沒感情?」
年輕人失笑,譏諷道:「你是不是有病?」
「騙子!!」
明匪玉終於到了忍無可忍的地步,突然伸手掐住了年輕人的脖子,將他推倒重重撞到了搖椅上,一雙眼睛憤恨得能燒出火來。
如果他再敢說一句傷人的話,如果他再將自己的愛意扔在地上踐踏羞辱,那他就把他掐死!大不了從此和一具安靜乖巧的屍體度日!
可年輕人一點也不怕,後背被撞疼了也不怕,一聲疼不吭,挑釁的爪子依舊囂張,笑吟吟地看著明匪玉。
他甚至握著明匪玉的手腕讓他再用力掐緊點,眼裡瘋狂又興奮的光,「我就是個騙子,沒有真心,只是為了活下去才和你苟合,憤怒嗎?難受嗎?覺得被羞辱了嗎?你有本事就掐死我啊!」
「動手啊!瞪我做什麼!」
他的脖頸又白又細,明匪玉很輕易就能扭斷,把致命弱點主動往他手裡送,不斷蠱惑他動手,明匪玉卻遲遲沒有下力。
兩人間瀰漫著一點即炸的火藥味!雙方神經都繃緊到了極點!
「你還在猶豫什麼?你不是說我只是個短命的螻蟻嗎?要靠你才能活下去,殺一個螻蟻很難嗎!還是說你就是個敢說不敢做的懦夫!」
年輕人一口氣罵完,眼裡布滿血絲瞪著他,不停激怒著他——殺了我!殺了我啊!
然而明匪玉氣到極點,卻忽然冷靜下來,明白了他這麼做的意圖。
因為他不會真掐死他,他們都知道會是這個結果,但如果他把他掐了個半死,事後愧疚的一定會是自己,年輕人又可以借這份機會提出新的要求——比如分手離開,再也不回來。
都到這個地步了,這人還在設圈套拿捏他。
該說他聰明,還是該說他心狠?
明匪玉盯著他深不見底的眼睛,鬆開了手,年輕人臉上立刻閃過不安和狐疑。
明匪玉發現,如果要報復他,就不應該掐死他,而是永遠不讓他如願。
他脖子上只留下一個很淺的印子,過一會就淡下去了。
明匪玉勾開遮在他眼尾的碎發,淡聲道:「你現在情緒太激動了,先冷靜點再說話。」
「我很冷靜!!!」
他打開明匪玉的手,他沒有得逞哪能罷休。
「明匪玉你是不是真的有點毛病在身上?!就喜歡被人欺騙、被人利用是吧!」
「你要麼現在掐死我,不然我還會繼續騙你,我不會改的,反正你愚蠢又好騙!」
薄唇一張一合,無數殺人於無形的刀從裡面飛出,準確無誤地捅向明匪玉心口。
他故意笑出聲。
而明匪玉靜靜望著他大笑的模樣,格外鎮定。
他唇角還殘留著血跡,鮮紅的血沾在鮮紅的唇上,笑起來的時候格外艷麗肆意,似一枝從天寒地凍里撥雪綻開的妖花,渾身都是扎手的冰棱,但就是讓人一見驚艷,從此挪不開眼,不由自主地靠近,即使最後可能花沒採到,還受了一身的傷。
採花者不清楚這朵毒花謊話連篇,心思歹毒,自私涼薄,善於偽裝無辜嗎?
不,他們很清楚。
但是,喜歡就是喜歡,喜歡他的美麗,同時接納他的惡毒。
風雪中,心動的那一刻,心跳聲足以蓋過這世間所有的聲音。
明匪玉被咬了被騙了當然生氣,從來沒有誰能夠這樣讓他吃癟,教訓是肯定要教訓的,但是這人的笑顏足夠讓他心軟一小下,短暫忘記方才血腥的撕咬。
他難得有些憋屈地想:等笑完再教訓吧。
年輕人很快發現明匪玉既沒有罵他,也沒有動手,他可是抱著事後會被明匪玉弄死的念頭咬的那一口,又狠心說了那麼多狠話,現在明匪玉沒反應是怎麼回事?
咬的輕了?還是疼傻了?又或者是氣昏頭了?
故意找明匪玉不痛快,就是想氣壞他,現狀卻是一點也不見他失態,那一口不就白咬了?!
年輕人不解,收起笑意,擰緊了眉頭:「你為什麼不生氣了?」
明匪玉卻問他:「笑夠了嗎?」
他看傻子一樣看著他,又問了一遍:「你不生氣?」
「生氣。」
「已經被你氣昏頭了。」
生氣不該是如此平靜的語調,很奇怪。
明匪玉揚起古怪的笑意,像毒蛇的眼睛一般滲人,卻溫柔地替他擦去唇角的血,指腹很燙,而明匪玉的體溫一般是涼。